皇宫,宣政殿侧殿。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黄星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御座上的皇帝面沉如水,手中捏着一份弹劾奏章。三皇子及其党羽的数位重臣分列两侧,或面露忧色,或眼含讥诮。
“黄星,”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御史台参你协理宗人府期间,滥用职权,苛查旧档,更欲构陷皇子、污损宫廷清誉。你,有何话说?”
指控来得又快又狠。一份精心伪造的“证词”,指认黄星威逼利诱宗人府小吏,企图在修缮账目中捏造事实,攀咬三皇子母家。人证物证看似俱全。
黄星抬起头,脸上并无惊慌,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出,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迫不及待,手段如此卑劣。
“回父皇,”他声音清晰,“儿臣奉旨查账,唯秉公而行。至于构陷之说,纯属子虚乌有。儿臣近日确发现账目中有几处疑点,正在核实,尚未有定论,不知‘构陷’从何谈起?”
“巧言令色!”一位三皇子派系的大臣厉声道,“你暗中搜集所谓‘证据’,其心可诛!莫非是想借机邀宠,动摇国本?”
“国本?”黄星忽然轻笑一声,目光如刀,扫过那位大臣,最后落在三皇子脸上,“儿臣愚见,国本在于吏治清明,在于国库充盈,而非藏污纳垢,纵容蠹虫啃噬基石!儿臣所查,不过是几笔账目,若心中无鬼,何惧核查?若账目清晰,又何来构陷之说?”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那份誊录了关键线索的绢帛,双手呈上:“儿臣确实发现一些不合常理之处,涉及宫内修缮与江南漕运物资的关联,在此奏报,请父皇圣裁!”
他没有直接指控谁,只是将疑点抛出。但这疑点,恰好与他之前“潜流暗涌”的暗示,以及三皇子母家与漕运的关联,形成了致命的呼应。
殿内一片哗然。皇帝接过绢帛,目光锐利地扫过,脸色愈发阴沉。三皇子一党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黄星竟真的掌握了实质性的线索,而且选择了在御前直接发难。
局势瞬间逆转。一场针对黄星的问罪,变成了他对贪腐疑点的直指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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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黄星于宣政殿直面风暴的同时,一乘青布小轿停在了皇宫侧门。邱鼎杰身着簇新的袈裟,手持度牒,神情平静地向守门禁卫表明来意:“贫僧乃城外古刹僧人邱鼎杰,有紧要佛法感悟,需面呈陛下,关乎社稷安宁。”
他的出现,极其突兀。一个僧人,无诏求见皇帝,谈论的还是“社稷安宁”?禁卫统领不敢怠慢,立刻层层通传。
消息传到宣政殿时,正是殿内气氛最紧张的时刻。内侍低声在皇帝耳边禀报。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诧异,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神色决绝的黄星,又瞥了一眼脸色微白的三皇子,沉吟片刻,竟道:“宣。”
当邱鼎杰清瘦挺拔的身影,披着一身窗外透进的微光,一步步走入这帝国权力核心的殿堂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的步伐平稳,神情澄澈,仿佛踏入的不是波谲云诡的朝堂,而是寻常佛堂。
他无视两旁或惊疑或审视的目光,径直走到御前,合十躬身:“贫僧邱鼎杰,叩见陛下。”
“邱师父,”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不在古刹清修,来此何事?”
邱鼎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声音清越如玉磬:“贫僧近日静修,偶感天象有异,紫微星旁隐有晦暗之气,恐小人作祟,遮蔽圣听,动摇国本。特来警示陛下,朝堂之上,需明辨忠奸,亲贤臣,远小人。真言逆耳,却利于行;谗言媚上,终酿大祸。此乃贫僧一点拙见,关乎江山社稷气运,不敢不报。”
他字字句句,皆是泛泛而谈的星象佛理,劝君向善。但在此刻此地,在黄星刚刚指认“小人作祟”、“蠹虫啃噬”之后,这番玄之又玄的话,却有了石破天惊的效果!
他一个字未提黄星,一字未涉具体案情,却用最超然的方式,为黄星送上了一份最强大的、来自“天命”和“佛意”的支持!他将一场肮脏的政治构陷,提升到了关乎国运的高度!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僧人的出现,绝非偶然。他与四皇子黄星之间,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而他选择在这个关键时刻,以这种方式介入,其带来的震撼和影响,远超任何一位大臣的辩白。
黄星跪在地上,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他嗅到了那缕熟悉的、淡泊的檀香气,仿佛一股清流,注入了这污浊窒息的殿堂。
皇帝的目光在黄星、邱鼎杰以及面色难看的三皇子等人之间来回扫视,良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星象?国运?”他缓缓起身,将手中那份弹劾奏章和黄星呈上的绢帛,重重掷于御案之上,“朕,自有分寸!”
“今日之事,暂且到此。相关账目、人等,由大理寺会同宗人府彻查!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留下一殿神色各异、心中惊涛骇浪的臣子。
雷霆乍惊,风云变色。谁也没想到,这场朝争,会以一位僧人的突然闯入而暂时落下帷幕,却也将更多、更深的谜团与危机,埋在了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黄星与邱鼎杰的命运,从此更深地捆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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