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俊果然信守承诺,只是老老实实地抱着张哲瀚,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易碎品,手臂温暖而稳固,不带任何情欲的侵略性。
身后隐隐的不适在温暖的怀抱和规律的轻拍中渐渐模糊,张哲瀚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陷入了一场深沉无梦的安眠。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再次醒来时,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阳光暖融融地铺满了半张床,他动了动身体,虽然腰肢依旧有些酸软,但那种尖锐的痛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慵懒的、被妥善照顾后的妥帖感。
他慢慢坐起身,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旁边还有一张便签,是龚俊那熟悉又略显潦草的字迹:
「老婆,早餐在厨房温着。爸妈带小初去小区滑滑梯了。我就在书房,有事随时叫我。爱你。」
落款画了一个傻乎乎的笑脸。
张哲瀚看着那张便签,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最后一丝因尴尬而产生的阴霾也烟消云散。
他端起水杯慢慢喝着,温水润泽了干涩的喉咙,也润泽了心田。
他换上舒适的家居服,走出卧室。
公寓里安安静静,书房门虚掩着,能听到龚俊压低声音在进行视频会议,厨房的流理台上,小巧的蒸锅里温着奶黄包和一碗小米粥,旁边还贴心地配了一小碟开胃的酱菜。
他正吃着早餐,大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是小初雀跃的呼喊:“妈妈!宝宝回来啦!”
龚爸龚妈带着玩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初走了进来。小家伙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张哲瀚的腿,仰着汗津津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妈妈!爷爷陪我滑滑梯啦!”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龚妈妈看着张哲瀚气色明显红润了许多,眼神清亮,行动间也不再别扭,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瀚瀚起来啦?感觉好点没?俊俊说你睡得沉,没让我们吵你…”
“好多了,妈,谢谢您…”张哲瀚站起身,这次的动作自然流畅,他弯腰轻松地抱起儿子,在他带着室外阳光气息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宝宝玩得开心吗?”
“开心!”小初响亮地回答,搂着妈妈的脖子,依赖地蹭了蹭。
龚爸爸也笑着点头:“气色是好多了…年轻人,恢复得快…”
这时,书房的会议似乎结束了,龚俊拉开门走了出来。
他看到客厅里其乐融融的景象,尤其是张哲瀚轻松抱着儿子的样子,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快步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张哲瀚的腰,低声问:“睡好了?还难受吗?”
张哲瀚摇摇头,在长辈面前被他这样搂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挣了一下,却没挣开。
龚妈妈看着儿子那小心翼翼又掩藏不住欢喜的样子,和龚爸爸交换了一个无奈又欣慰的眼神,故意板起脸对龚俊说:“下次再不知道轻重…看我怎么收拾你!”
龚俊立刻做投降状,语气诚恳:“不敢了不敢了,绝对没有下次!我保证!”
小初看着爸爸的样子,咯咯直笑,学着奶奶的语气,用小手指着龚俊:“爸爸!不乖!”
童言稚语让大家都笑了起来,连张哲瀚也忍俊不禁,客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一刻,所有的隔阂、试探、委屈和尴尬,仿佛都在这场笑声中融化、消散。这个家,在经过短暂的调整和微妙的平衡后,终于找到了最舒适的节奏。
龚爸龚妈不再是紧张的监督者,而是变成了坚实的后盾,在他们需要时伸出援手,也懂得适时退后,给予空间。
龚俊和张哲瀚则更加默契,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彼此的需要,共同守护着他们的爱情和这个小小的、温暖的家。
寒冬那场罕见的极端风雪天气过去后,上海的天空终于放晴,但气温依旧低得彻骨。
那天龚俊带着小初去超市采购,张哲瀚想着就在小区里走走透透气,看着久违的阳光,他一时大意,没戴帽子就出了门。
冷风像细密的针,直往骨头缝里钻,他在外面待了不过二十几分钟,回到家时就觉得头皮被风吹得有些发麻,隐隐作痛。
“怎么了?脸色不太对…”龚俊正归置买回来的东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
“没事,可能刚才吹了风,有点头疼…”张哲瀚揉了揉太阳穴,没太在意。
他车祸后留下的后遗症,每到冬天,头部受凉就容易引发头痛,这些年断断续续也有过,通常睡一觉或者吃点止痛药就能缓解。
龚俊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眉头蹙起,伸手去探他额头:“跟你说多少次了,出门必须戴帽子!你那个头……”他的话没说完,但眼底的担忧满得快要溢出来。
张哲瀚当年重伤昏迷,颅骨都动过手术,这地方是龚俊心里永远不敢触碰的禁区。
“真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张哲瀚不想他担心,强撑着笑了笑,去厨房帮他整理。
然而,这一次似乎与以往不同。
到了晚上,那点隐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越来越剧烈。
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脑勺像是被重物反复捶打,连带着整个脖颈都僵硬发痛。
张哲瀚脸色苍白地靠在沙发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因为忍痛而变得急促沉重。
“瀚瀚?”龚俊哄睡小初出来,看到他蜷缩在沙发里,身体微微发抖,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快步过去,半跪在沙发前,捧住他的脸,“头很疼?比之前都疼?”
张哲瀚已经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因为痛苦而颤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嗯…疼…老公…好疼…”
龚俊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立刻起身,先是翻出家里的止痛药,倒了温水喂张哲瀚吃下,然后紧紧抱着他,一下下轻拍他的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吃了药就好了,忍一忍,老婆,忍一忍……”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止痛药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丝毫作用。
张哲瀚的痛楚似乎还在加剧,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呻吟,身体蜷缩得更紧,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龚俊的手臂。
“不行…得去医院!”龚俊看着怀里人痛苦不堪的样子,当机立断。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瀚瀚这状态太吓人。
他立刻给睡在客卧的爸妈们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让他们帮忙看着小初,然后迅速拿过厚厚的羽绒服将张哲瀚严严实实裹住,又抓起毛线帽给他戴好,确保不会再受一点风。
“瀚瀚,我们去医院,马上就不疼了…”龚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他一把将张哲瀚打横抱起。
张哲瀚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因为剧痛而意识模糊,只是本能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深夜的医院急诊室,灯火通明,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
龚俊抱着张哲瀚,几乎是冲进来的,语无伦次地向医生描述病情,重点强调了他多年前严重的头部外伤史。
护士迅速推来移动病床,医生上前检查。
一系列问诊和初步检查后,医生面色凝重:“可能是寒冷刺激诱发神经性头痛,但他有旧伤,不能排除其他可能,需要做进一步检查看看…”
龚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连点头:“好,检查,都检查!医生,拜托你们,一定要让他不那么疼…”
CT、核磁……龚俊抱着张哲瀚,或推着轮椅,在各个检查室之间奔波。
张哲瀚在药物的作用下和极度的疲惫中昏沉睡着,但即使在睡梦里,眉头也紧紧拧着,偶尔会因为疼痛发出细微的呜咽。
每一次呜咽都像刀子在割龚俊的心。
他不停地低头亲吻张哲瀚冰凉的额头和汗湿的鬓角,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在呢…乖老婆,我在这儿陪着你,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不知是在安慰张哲瀚,还是在安慰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
等待结果的时间漫长而煎熬。
龚俊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紧紧握着张哲瀚没打点滴的那只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苍白的脸,仿佛只要稍一错眼,这人就会消失不见。
他想起张哲瀚躺在ICU里毫无生气的样子,想起他复健时咬着牙满头大汗却不肯放弃的样子,想起他抱着小初时温柔满足的笑容……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无法想象,如果瀚瀚再出任何意外,他该怎么办。
“老公…”一声微弱的呼唤拉回了他的思绪。
龚俊猛地抬头,对上一双缓缓睁开的、带着疲惫和痛楚的眼睛。
“醒了?还疼不疼?”龚俊立刻俯身,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他。
张哲瀚虚弱地眨了眨眼,头上的剧痛在强效镇痛药的作用下已经缓解了许多,但残留的钝痛和精神的疲惫依旧让他没什么力气。
他看着龚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心里一酸,轻轻摇了摇头:“好多了…你别担心…”
这时,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了进来。
龚俊立刻站起身,紧张地看向医生。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看着报告,语气缓和了些,“排除了颅内出血和器质性病变…目前看,就是极端寒冷天气强烈刺激,诱发了创伤后遗留的神经血管性头痛,这次发作得比较剧烈,已经用了药,疼痛会慢慢缓解。但以后一定要注意,绝对不能再让头部受寒,这种刺激一次比一次危险…”
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龚俊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他扶着床沿,连声道谢:“谢谢医生!我们一定注意!绝对注意!”
送走医生,龚俊回到床边,重新握住张哲瀚的手,这次,他的手心不再冰冷,恢复了温度。
他低头,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久久没有抬头。
张哲瀚感觉到手背上传来温热的湿意。
他心里猛地一揪,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没打点滴的手,轻轻放在龚俊低垂的头上,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
“傻瓜…我没事了…”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龚俊抬起头,眼圈通红,他看着张哲瀚,眼神里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张哲瀚…”他叫他的名字,声音沙哑,“你吓死我了…”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手上的针头,将人轻轻拥入怀中,抱得很紧,仿佛要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以后…出门必须戴帽子,围巾也要围好,不许再任性了,听到没有?”他在他耳边低声命令,语气却带着恳求。
“听到了…”张哲瀚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乖乖应道。
这次,他是真的怕了,也真的记住了。
“等你好了,我们再去看看中医,好好调理一下…不能再这样了…”龚俊絮絮叨叨地规划着,每一个字都透着后怕。
“嗯,都听你的……”张哲瀚闭上眼睛,安心地依偎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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