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俊几乎是数着秒熬过了航班上的几个小时，落地北京后，更是归心似箭，打车直奔岳父岳母家。

　　一路上，他脑海里已经预演了无数遍重逢的场景——瀚瀚一定会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进他怀里，小初会甜甜地喊爸爸，然后他左拥右抱，把生命中最珍贵的两个宝贝一起接回他们的小家。

　　然而，当他风尘仆仆、满怀期待地推开岳父家那扇熟悉的门时，客厅里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愣。

　　温暖的阳光洒满客厅，小初正坐在地毯上专注地摆弄玩具，听到开门声，小家伙抬起头，看到是他，立刻眼睛一亮，丢下玩具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欢快地喊：“爸爸！爸爸回来啦！”

　　龚俊心里一暖，弯腰将儿子高高举起，用力亲了亲他奶香的小脸：“哎！爸爸的乖宝儿！想死爸爸了！”

　　张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慈祥的笑容：“俊俊回来啦？考试都顺利吧？快歇歇，喝口水…”

　　张爸爸也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着招呼：“路上累了吧？先坐…”

　　龚俊抱着小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四处瞟，心里那点雀跃和期待像被戳了个小孔的气球，慢慢泄着气。

　　他环顾四周，都没看到那个最想见的身影。

　　“爸，妈，瀚瀚他……？”龚俊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疑惑。

　　是出去买东西了？还是在音乐房？

　　张妈妈和张爸爸交换了一个无奈又带着点宠溺的眼神。

　　张妈妈用围裙擦着手，笑着朝主卧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里头呢！这都日上三竿了，还睡着…自打回来，天天睡到自然醒，雷打不动，我们也没舍得叫他…起床气大得很呢！”

　　龚俊：“………”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上午十一点半。

　　再看看怀里精神抖擞的儿子，和厨房里忙碌的岳母、客厅里看报的岳父……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失落、好笑和一点点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

　　合着他这几个小时的心潮澎湃、归心似箭，人家正主儿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呢！

　　小初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告状：“妈妈是大懒虫！每天太阳晒屁屁啦还不起床！”

　　龚俊被儿子逗笑，心里那点微妙的小情绪也散了些，他亲了亲儿子，把小家伙交给迎上来的张妈妈：“妈，我先去看看他…”

　　他放轻脚步，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拧开主卧的门把手。

　　房间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弥漫着张哲瀚身上特有的、带着点奶甜味的清新气息。

　　柔软的大床上，一个身影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随着均匀的呼吸，被子微微起伏。

　　睡得正香。

　　龚俊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一路奔波的风尘和心底那点小小的抱怨，瞬间被一种无比柔软的温情取代。

　　他的瀚瀚，在这里，在属于他长大的、绝对安全舒适的环境里，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毫无防备地酣睡着。

　　这画面，比他预想的任何热烈欢迎，都更真实，更戳中他的心窝。

　　他轻轻关上门，脱掉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蹲下身，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仔细端详着张哲瀚的睡颜。

　　因为侧躺，一边脸颊被枕头挤得微微嘟起，嘴唇无意识地抿着，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脸色是健康的红润，显然这段时间被岳母大人喂养得极好。

　　龚俊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出手，指尖极轻极轻地拂开张哲瀚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睡梦中的人似乎有所察觉，无意识地动了动，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像只被打扰了清梦的小猫，把头往枕头更深处埋了埋，继续沉睡。

　　龚俊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想了想，没有叫醒他，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恶作剧地亲醒他，只是就这么静静地蹲在床边，看着，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再次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回到客厅，张妈妈了然地笑了笑，递给他一杯温水：“没吵醒他吧？”

　　“没，”龚俊接过水杯，摇摇头，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睡得沉着呢…”

　　小初跑过来，拉着他的裤腿：“爸爸，我们叫妈妈起床！陪宝宝玩！”

　　龚俊弯腰把儿子抱起来，蹭蹭他的小鼻子：“嘘…让妈妈再睡会儿，妈妈累了…爸爸先陪宝宝玩，好不好？”

　　“好！”小初很好哄，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龚俊抱着儿子，坐在沙发上，陪着岳父说了会儿话，内容无非是考试、学业，还有对小初成长的感慨。

　　他的心神，却有一大半都飘向了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心里那点最初的失落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满的、踏实的幸福感。

　　他的瀚瀚，在这里被如此精心地呵护着，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宝贝，而他，经过这次短暂的“分离”和反思，也更加确定，自己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守护这份纯粹和依赖。

　　不知道过了多久，主卧的方向终于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似乎是翻身，然后是带着浓浓睡意、沙哑又慵懒的呼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门板，落在一直竖着耳朵的龚俊心里：

　　“……老公……？”

　　这一声，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龚俊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把怀里玩玩具的小初都吓了一跳。

　　他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这才推门进去。

　　只见张哲瀚已经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像顶了个鸟窝，眼睛半眯着，显然还没完全清醒，正茫然地看向门口。

　　看到龚俊，他愣了一下，随即揉了揉眼睛，似乎才确认不是做梦，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带着睡意却无比真实的、大大的笑容，声音软糯：

　　“老公…你到家啦！”

　　那一刻，窗外阳光正好。

　　龚俊觉得，所有的等待和奔波，都值了。

　　午餐时分，张妈妈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都是张哲瀚和龚俊爱吃的，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气氛本该是其乐融融。

　　张爸爸看着对面坐在龚俊身边、脸色红润、眼神却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的儿子，想起自家宝贝之前在上海独自带娃的辛苦，以及外孙额头上那个虽然消退但依旧让他心疼的淤青，心里那点对龚俊的“不满”又冒了头。

　　他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放到张哲瀚碗里，状似无意地开口，语气却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和一点点敲打：“瀚瀚，多吃点鱼，补脑…你看你在上海，肯定是没吃好也没休息好，人都瘦了…龚俊啊，”他转向龚俊，语气还算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却不轻，“不是爸说你，你现在虽然学业重，但家里的事，尤其是瀚瀚和小初，也得多上心…瀚瀚身体底子不比常人，经不起折腾，上次磕到头，还有这次…唉，总归是我们瀚瀚受委屈了…”

　　龚俊正给小初剥虾，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立刻浮现出愧疚的神色，他放下虾，坐直身体，态度诚恳：“爸，您说得对，是我没做好，之前…确实让瀚瀚受累了，我以后一定注意，多分担，多体贴…”

　　张哲瀚正美滋滋地吃着爸爸夹的鱼，听到父亲的话，又看到龚俊那副小心翼翼认错的样子，心里顿时不乐意了。

　　他把筷子一放，也顾不上嘴里还有食物，含糊又急切地维护道：“爸！您说什么呢！哪有瘦？我在上海吃得好睡得好…龚俊他对我很好！特别特别好！他学习那么忙，还天天想着给我和小初做饭，手受伤了都没闲着…上次小初磕到是意外，多少也是怪我，跟我老公没关系！他比谁都心疼呢…再说了谁家孩子不磕碰一下？”

　　他语速又快又急，脸颊都微微泛红，眼神里全是对龚俊的维护，生怕自己亲爹再多说一句，让自家老公受了委屈。

　　张爸爸被儿子这一连串的维护堵得一噎，看着自家“小棉袄”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架势，心里又是欣慰儿子夫妻感情好，又有点酸溜溜的，他瞪了张哲瀚一眼，没好气地说：“行行行，就你老公好！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爸这不是心疼你吗？给我再在家住几天！今天不许走了！”

　　张哲瀚被亲爹一句话噎住，看着老爸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又瞥见身边龚俊想开口又不敢的憋屈样，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当然知道爸爸是心疼自己，但这“扣留”的旨意下得也太不是时候了！他好不容易把自家酷坛子老公“调教”得差不多了，正盼着回他们的小窝享受久违的二人世界呢！

　　“爸——”张哲瀚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您看龚俊课业那么紧，好不容易考完试有个假期，我们还得回上海收拾一下呢，而且小初也想他爷爷奶奶了…还得去爷爷奶奶那边看看呢！”

　　“他爸妈不会自己来看孙子？”张爸爸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你妈这才给你补了几天？脸色刚好看点就想跑？不行，至少再住一个星期！好好养养！”

　　龚俊在桌下悄悄握住张哲瀚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他别跟长辈争辩，然后自己抬起头，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爸说得对，瀚瀚是该多休息几天，好好陪陪您和妈…我没事，学校那边后续的事情我可以远程处理，正好也多向爸请教请教书法，上次您指点我那几句，我受益匪浅…”

　　这话说得漂亮，既全了长辈的面子，又表达了愿意留下的“诚意”，还顺带捧了岳父一把。

　　张爸爸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哼了一声：“嗯，这还像句话…”

　　张哲瀚看着自家老公这“委曲求全”又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那点小郁闷也散了，只好认命地拿起筷子，化“悲愤”为食量，狠狠咬了一口妈妈夹过来的红烧肉。

　　于是，归家计划被迫搁浅。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龚俊完美扮演了“二十四孝好女婿”和“模范爸爸”的角色。

　　白天，他陪着张爸爸下棋、聊时事、探讨书法，虽然棋艺依旧被岳父碾压，但态度端正，虚心受教；他主动包揽了家里大部分力气活，修理坏掉的柜门，安装张妈妈新买的置物架，动作利落，毫不含糊；陪小初玩耍时更是耐心十足，读绘本、搭积木、去公园疯跑，把小祖宗伺候得服服帖帖。

　　晚上，他则化身张哲瀚的“专属暖炉”和“人形抱枕”，虽然睡在张哲瀚婚前那张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稍显狭窄的床上，只能紧紧相拥，但龚俊甘之如饴。

　　他会细致地帮张哲瀚按摩因为久睡而有些酸软的腰，听他抱怨爸爸管得太宽，又忍不住炫耀妈妈做的菜多么好吃，然后在黑暗中低笑着吻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用温柔缱绻的亲吻安抚他那点“被困”的小烦躁。

　　张哲瀚嘴上说着“烦死了，想回家”，身体却很诚实地享受着这种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日子。

　　有爸妈无微不至的照顾，有儿子承欢膝下，还有爱人贴心陪伴，除了晚上睡觉有点挤，以及和老公亲热需要极度小心、不能发出太大动静之外，简直完美。

　　他甚至有点乐在其中，尤其是看到龚俊为了“讨好”他爸，绞尽脑汁找话题，陪老爷子看那些他压根不感兴趣的戏曲频道时，那强装专注又忍不住偷偷看手机回工作消息的样子，格外有趣。

　　期间，龚俊的父母也打来视频，看到儿子儿媳孙子在亲家这边其乐融融，虽然想念，但也放心，只是叮嘱龚俊好好表现，多陪陪岳父岳母。

　　一个星期的时间眨眼就过。

　　在张妈妈又一桌丰盛的送行宴上，张爸爸看着脸色红润、眼神明亮的儿子，和明显被“养”得更加沉稳体贴的女婿，终于松了口，大手一挥：“行了，收拾收拾回去吧！以后常回来住住，别一跑就没影儿！”

　　“哎！谢谢爸！我们一定常回来！”龚俊如蒙大赦，立刻应承下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晃眼。

　　张哲瀚也终于松了口气，悄悄在桌下掐了龚俊大腿一把，眼神里写着：总算解放了！

　　再次踏上归程，这次是真正的全家总动员——龚俊，张哲瀚，还有被裹成个小粽子、兴奋地在儿童座椅里手舞足蹈的小初。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之上。

　　小初玩累了，歪着头睡得香甜。

　　张哲瀚靠在龚俊肩上，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海，感受着身边人传来的稳定温度和心跳，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老公，”他轻声说，带着点感慨，“这次回来，感觉像过了好久……”

　　龚俊侧过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手臂收紧：“嗯，是好久…久到我都快忘记抱着你睡整夜觉是什么滋味了…”他的声音压低，带着暗示性的沙哑，“今晚…可没人打扰我们了…”

　　张哲瀚耳根一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把脸往他颈窝里埋得更深了些，嘴角却悄悄扬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回到上海他们熟悉的公寓，打开门的那一刻，一种混合着熟悉气息和崭新变化的“家”的感觉扑面而来。

　　客厅换上了张哲瀚远程挑选的、光线更柔和温暖的落地灯；阳台的绿萝在新换的雅致陶盆里舒展着翠绿的叶片；小初的游戏房墙面刷成了更耐看的莫兰迪色系，显得宽敞又高级；角落里甚至还多了一个张哲瀚一时兴起买的、造型别致的唱片机……

　　一切都是张哲瀚喜欢的样子，由龚俊亲手一点点布置完成。

　　“哇！”小初挣脱妈妈的怀抱，兴奋地冲进自己的游戏房，在地毯上打了个滚，“宝宝的家！新新的！”

　　龚俊从背后拥住正在打量新灯光的张哲瀚，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声音带着笑意：“公主陛下，还满意你看到的吗？小的可是严格按照您的指示施工的…”

　　张哲瀚心里甜滋滋的，却故意挑刺：“嗯…灯的角度好像还是差了一点点…”

　　“哪里？我马上调！”龚俊立刻松开他，作势要去搬梯子。

　　张哲瀚噗嗤一声笑出来，拉住他：“逗你的！很好，特别喜欢…”他转过身，环住龚俊的脖子，眼神亮晶晶的，“老公，辛苦了…谢谢你把家弄得这么好…”

　　龚俊看着怀里人真心实意的笑容，觉得这一个多月的分离、奔波、还有被“勒索”掉的大把钞票，都值了。

　　他低头，吻住那两片柔软的唇，不再是之前小心翼翼的试探或带着惩罚性的索取，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和缠绵入骨的思念。

　　这个吻漫长而深入，直到旁边游戏房里传来小初疑惑的“爸爸妈妈你们在干嘛？”的声音，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相视一笑，脸上都带着些许绯红。

　　“先…先收拾东西…”张哲瀚轻咳一声，推开他，走向行李箱，耳根却红得剔透。

　　龚俊看着他的背影，愉悦地低笑起来，也跟过去帮忙。

　　夜晚，终于降临。

　　哄睡了在自己次卧床上睡得格外香甜的小初，夫夫俩回到了久违的主卧。

　　门一关上，龚俊便将张哲瀚打横抱起，轻轻放在那张他们共同挑选的、足够宽敞柔软的大床上。

　　月光透过新换的纱帘，温柔地洒满房间。

　　龚俊俯身，撑在张哲瀚上方，目光如同深邃的夜空，里面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渴望和深沉的爱意。

　　“瀚瀚…”他低声唤道，指尖轻轻描摹着身下人的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那微张的、泛着水光的唇瓣上，“这次…没有爸妈，没有儿子，没有樊宇…只有我，和你…”

　　他的声音沙哑而充满诱惑，带着不容抗拒的磁性。

　　张哲瀚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带着期待和一丝久违的紧张。

　　他伸出手，勾住龚俊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毫无打扰的、只属于他们的夜晚。

　　没有需要顾忌的隔音，没有随时会醒的孩子，没有来自长辈的关切目光。

　　只有熟悉的喘息，交织的体温，和灵魂深处最紧密的契合。

　　龚俊极尽耐心与温柔，仿佛要将过去一个多月的分离和思念，都通过这一次次的拥抱和亲吻，深深地刻进彼此的骨血里。

　　而张哲瀚也抛开了所有的羞涩和矜持，热情地回应着，像一株渴望雨露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大树。

　　当激烈的浪潮终于平息，张哲瀚浑身脱力地趴在龚俊汗湿的胸膛上，连指尖都泛着慵懒的粉红，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龚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光滑的脊背，餍足又爱怜地吻着他的发顶。

　　“回家了…”龚俊喟叹般低语，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无比的满足。

　　“嗯…回家了…”张哲瀚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安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