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张哲瀚亲自下场、小初宝贝萌力全开，网络上的风波算是平息了下去，但张爸爸心里的那口气，显然不是一条视频就能轻易捋顺的。

　　几天后，张哲瀚和龚俊带着小初回北京参加一个家庭聚会，算是风波后第一次在张家大家庭里正式露面。

　　一进家门，气氛就有些微妙。

　　姑姑、舅舅、姨妈们都在，看到他们，脸上都带着热情的笑容，但眼神里多少都掺杂了些许看热闹的揶揄和欲言又止的关切。

　　“瀚瀚回来啦！快让姑姑看看，哎哟…气色不错！”姑姑拉着张哲瀚的手，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旁边的龚俊。

　　“俊俊也来了，工作学习都挺忙的吧？”舅舅拍拍龚俊的肩膀，语气平常，但那个“忙”字似乎咬得有点重。

　　龚俊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一一礼貌回应，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是坐在客厅主位沙发上，正端着茶杯、看似专注看电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岳父大人。

　　张哲瀚也感觉到了这股低气压，他悄悄捏了捏龚俊的手，示意他稳住，然后自己抱着小初，笑着走向张爸爸：“爸，我们回来了，看小初…想外公了没？”

　　小初很给面子，张开小手就往张爸爸怀里扑：“想外公！”

　　面对软糯的小外孙，张爸爸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伸手把小初接过来，放在腿上，语气也软和下来：“哎，外公的乖孙儿…”但视线依旧没分给龚俊半分。

　　龚俊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主动走上前，将手里精心准备的礼物——一套上好的紫砂茶具和两盒顶级的明前龙井，轻轻放在茶几上，语气恭敬：“爸，听说您最近喜欢研究茶道，我托人找了这套顾景舟先生的仿古壶，还有这点茶叶，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张爸爸这才撩起眼皮，瞥了那茶具一眼，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但很快又被刻意压下去的愠怒取代。他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放那儿吧，你也费心了…”

　　语气里的疏离，像一盆小小的冰水，浇在龚俊心头。

　　张妈妈在一旁看着，赶紧打圆场：“哎呀，俊俊有心了！老张，你不是早就念叨想换套好茶具吗？快看看喜不喜欢！”说着给张哲瀚使眼色。

　　张哲瀚会意，凑过去拿起茶壶仔细端详：“爸，您看这做工，这泥料，龚俊挑了很久呢！”

　　小初也在一旁帮腔，指着茶壶奶声奶气地说：“外公！爸爸挑的壶壶可漂亮啦！”

　　在妻子、儿子、外孙的三重攻势下，张爸爸的脸色又缓了三分，但依旧没对龚俊说句软话，只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算是给了个台阶，却没让龚俊完全下得来。

　　整个聚会过程中，张爸爸对龚俊始终保持着一种礼貌的冷淡。

　　龚俊给他倒茶，他接是接了，但不说“谢谢”；龚俊试图加入他和几位男性长辈关于时政的讨论，他要么不接话，要么淡淡地“嗯”一声就把话题引向别人；吃饭时，张妈妈给龚俊夹菜，张爸爸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随口说句“俊俊多吃点”，仿佛龚俊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客人。

　　这种无声的“冷暴力”，比直接的责骂更让龚俊坐立难安。

　　他知道，老岳父这是心里那口气还没顺过来，觉得他“带坏”了瀚瀚，让张家“丢了面子”，尤其是在那么多亲戚面前。

　　张哲瀚看着自家老公在老爸的冷气压下努力赔笑、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他知道老爸固执，要面子，这次觉得老脸挂不住了，没那么容易过去。

　　聚会结束，送走亲戚，张哲瀚想留下来再跟父母说说话，缓和一下关系，张爸爸却直接起身，背着手往书房走，留下一句：“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回上海？”

　　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龚俊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还是恭敬地说：“好的，爸，妈，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回去的车上，气氛有些沉闷。

　　小初玩累了，在儿童座椅里睡着了。

　　龚俊开着车，目视前方，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和疲惫：“老婆…爸是不是…特别生我气？”

　　张哲瀚伸手过去，覆在他放在档位上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爸就那样，老顽固，好面子…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龚俊反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就是觉得…挺难受的，本来想好好表现，让爸妈高兴，结果…”

　　“行了，又不是你的错，”张哲瀚打断他，语气坚定，“是我没收拾好，也是小初那个小混蛋尿床，你纯属背锅…我爸就是迁怒，等他气消了，我再说说他…”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的日子，张爸爸的态度依旧没有明显好转。

　　每次视频，只要龚俊入镜，张爸爸要么找借口离开镜头，要么就表情淡淡，话很少，有次龚俊主动汇报自己期末取得了好成绩，张爸爸也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哦，不错”，便没了下文。

　　这种持续的冷淡，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龚俊心里，不致命，但时不时就会疼一下，他变得更加谨慎，甚至有些刻意地讨好，每次给张家买东西都更加用心，和张哲瀚一起回去时更是抢着干活，但似乎总是无法真正打破那层坚冰。

　　直到一个多月后，发生了一件小事。

　　张妈妈不小心扭伤了腰，需要卧床休息几天，龚俊和张哲瀚得知后，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赶回北京。

　　到了家，龚俊二话不说，就承担起了照顾老岳母的主要责任。

　　他跟着网上教程学按摩手法，每天定时给老岳母按摩放松；研究食疗菜谱，变着花样做既好吃又有助于恢复的饭菜；甚至耐心地扶着丈母娘去楼下散步，没有一丝不耐烦。

　　张妈妈感动得不行，私下里对张爸爸说：“你看俊俊这孩子，多实在，多细心…比自家儿子都贴心！上次那事，就是个意外，孩子都知道错了，你也别老端着个脸了…”

　　张爸爸看着龚俊忙前忙后、额头沁出汗珠的样子，再看看躺在床上、被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老伴，紧绷的脸色终于一点点松动。

　　有一次，龚俊在厨房炖汤，不小心被蒸汽烫了一下手背，红了一片，他也没声张，只是用冷水冲了冲继续忙活。

　　这一幕，被出来倒水的张爸爸看在了眼里。

　　晚上，张爸爸罕见地主动走进了自家宝贝的房间（以前他很少进来），手里拿着一管烫伤膏。

　　他把药膏放在床头柜上，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话里的内容却让龚俊瞬间红了眼眶：

　　“手…没事吧？这个药膏效果好，抹上明天就能消，做事…小心点…”

　　说完，也没等龚俊回应，转身就出去了。

　　龚俊拿着那管小小的烫伤膏，看着岳父离开的背影，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晌，才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哑声说了句：“…谢谢爸…”

　　张哲瀚在一旁看着，嘴角高高扬起，用力捶了龚俊一下：“看！我说吧！我爸就是嘴硬心软！”

　　从那晚之后，张爸爸对龚俊的态度明显回暖。

　　虽然还是不会说什么太亲热的话，但会主动问他工作顺不顺利，学习累不累；吃饭时会把他爱吃的菜往他那边推一推；视频时也愿意跟他多聊几句家常了。

　　那根扎在龚俊心里的小刺，终于被岳父这别扭又温暖的关怀，轻轻拔除了。

　　回上海的路上，龚俊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握着张哲瀚的手，感慨地说：“老婆，我现在觉得…被爸妈‘教训’一下，也挺好的…”

　　张哲瀚挑眉：“哦？受虐倾向？”

　　龚俊笑着摇头，眼神温暖：“不是…是觉得，这样才更像真正的一家人，有摩擦，有关心，有教训，也有原谅…真实，也踏实…”

　　是啊，家的意义，不就在于能包容所有的不完美，在风雨过后，依然紧紧相依吗？

　　经过“晒被子”风波和岳父的“冷暴力”考验，龚俊觉得，自己对这个家的归属感，比以前更深了。

　　除夕夜，度假村别墅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

　　两家父母加上小两口和一个满地乱跑的小初，将这个宽敞的空间填得满满当当，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和温馨的家庭气息。

　　年夜饭是度假村厨师上门烹制的，菜式精致，摆满了大圆桌。

　　气氛太好，连平时被龚俊严格“管控”着、尤其顾忌他头伤不宜多饮的张哲瀚，也在双方父母和龚俊的默许（或者说怂恿）下，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红酒。

　　起初还好，他只是脸颊泛红，眼睛比平时更亮，话也多了一些，逗得小初咯咯直笑，长辈们也乐呵呵的。

　　龚俊看他高兴，想着过年难得，也就没太拦着，只是时不时低声提醒：“慢点喝，吃点菜垫垫…”

　　然而，他低估了张哲瀚那“一杯倒”体质的后劲，以及……某人醉酒后截然不同的“酒品”。

　　酒过三巡，张哲瀚彻底进入了状态。

　　他不再是那个温和带笑的模样，整个人像没了骨头，软软地靠在龚俊身上，手臂紧紧环着龚俊的腰，脑袋在他肩窝里蹭来蹭去，嘴里开始含糊不清地嘟囔：

　　“老公…俊俊…嘿嘿…你真好看…”他仰起头，眼神迷离，带着水光，手指还不老实地去摸龚俊的脸，“皮肤好好…想亲…”

　　桌上瞬间安静了一瞬。

　　龚俊爸妈和张爸张妈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微妙，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只能尴尬地咳嗽两声，假装低头吃菜，或者逗弄旁边儿童餐椅里正专心啃鸡腿的小初。

　　龚俊耳根瞬间红透，尴尬得脚趾抠地，他试图把张哲瀚不安分的手拿下来，压低声音哄道：“瀚瀚…乖，坐好…爸妈都看着呢…”

　　“看就看嘛…”张哲瀚不满地撅起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全桌都能听见，“你是我老公…我亲我自己老公怎么了…”说着，他还真撅起嘴就往龚俊脸上凑。

　　“咳！咳咳！”张爸爸猛地咳嗽起来，脸色已经黑了一半，重重放下酒杯，眼神锐利地扫向龚俊，仿佛在质问“你怎么把他灌成这样？！”

　　龚俊心里叫苦不迭，一边躲闪着张哲瀚的“袭击”，一边用眼神向四位长辈传递着“不是我！是他自己喝的！”的无辜信息。

　　张妈妈和龚妈妈倒是想得开些，忍着笑打圆场：“哎呀，瀚瀚是高兴…喝多了点，俊俊你快扶他回房休息会儿吧…”

　　“对对付，回去歇歇，喝点醒酒汤…”龚妈妈也连忙附和。

　　龚俊如蒙大赦，赶紧半抱半搂地把这个“醉鬼”从椅子上弄起来，试图带离“事故现场”。

　　可张哲瀚根本不配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腿软得走不动路，嘴里还在持续输出：

　　“老公…你别动…让我抱抱嘛…”

　　“你好香啊…用的什么沐浴露…”

　　“我们晚上开…唔…”

　　最后那句话没说完，被龚俊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他感觉岳父大人的眼神已经能杀人了。

　　“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先送他上去…”龚俊几乎是扛着张哲瀚，狼狈地对着长辈们挤出这句话，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上了楼。

　　身后还能隐约听到张爸爸压抑着怒气的低吼：“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以及张妈妈和龚家父母劝解的声音。

　　小初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爸爸“扛”着妈妈跑了，好奇地问：“外公…爸爸妈妈去哪里呀？”

　　张爸爸气得哼了一声，没说话。

　　………

　　楼上主卧。

　　龚俊好不容易把醉醺醺、不停往他身上黏糊的张哲瀚弄到床上，想给他脱掉外套鞋子，让他舒服点睡觉。

　　可张哲瀚根本不睡，一沾床就更来了精神，一个翻身就把龚俊压在了身下，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动作意图十分明确。

　　他双眼迷蒙，带着醉后的憨态和惊人的直白，手指胡乱地扯着龚俊的毛衣领口，温热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龚俊颈间：

　　“老公…要亲亲…”

　　“瀚瀚！别闹！”龚俊抓住他作乱的手，又不敢太用力，怕伤着他，自己则被他又蹭又摸弄得心浮气躁，偏偏场合时间都不对，“你喝多了…乖乖睡觉好不好？”

　　“不要睡！”张哲瀚委屈地扁嘴，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在他耳边用气声哼哼，带着灼热的温度，“想要你…现在就要…”

　　这直白露骨的话，加上身上人不安分的扭动，龚俊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某个地方瞬间就有了反应。

　　他又是窘迫又是无奈，还得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生怕哪个长辈不放心上来查看。

　　“张哲瀚！你清醒一点！”龚俊试图把他从身上撕下来，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爸妈都在楼下！小初也在！你别…”

　　“我不管…”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张哲瀚反而贴得更紧，湿软的吻胡乱落在他下巴、喉结上，带着不讲理的执拗，“你是我的…我就要…你不给我就…”

　　两人正在床上“搏斗”，房门却被“咚咚”敲响了。

　　门外传来张爸爸压抑着怒气、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声音：“龚俊！瀚瀚怎么样了？你出来一下！”

　　床上的两人瞬间僵住。

　　张哲瀚似乎也被这声音惊到，动作顿了一下，迷蒙地看向门口。

　　龚俊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他赶紧把张哲瀚从身上扒拉下来，用被子胡乱裹住，应了一声：“哎！爸…来了！”

　　他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得凌乱的毛衣和头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表情看起来正常，这才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口，张爸爸脸色铁青，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龚俊脸上和身后扫过，看到床上被裹成蚕蛹、还在不安分扭动、嘴里哼哼唧唧的儿子，眉头拧成了死结。

　　“他怎么样？”张爸爸语气硬邦邦的。

　　“喝了醒酒汤，睡一觉就好了…”龚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张爸爸看着龚俊泛红的耳根和略显凌乱的衣着，又瞥了一眼床上明显不安分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重重哼了一声，语气带着十足的嫌弃和没眼看：

　　“不像话！真是…不像话！你…你看好他！大过年的，别…别胡闹！”

　　说完，仿佛多待一秒都会长针眼，张爸爸转身，气呼呼地下了楼。

　　龚俊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岳父的背影，长长地、无奈地舒了口气。

　　他关上门，反锁，回头看着床上那个罪魁祸首。

　　张哲瀚似乎折腾累了，加上酒劲彻底上来，此刻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然……睡着了。

　　脸上还带着醉酒后的红晕，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做了什么美梦，全然不知自己刚刚引发了怎样的“家庭危机”。

　　龚俊走到床边，看着这人畜无害的睡颜，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伸手，轻轻戳了戳张哲瀚红扑扑的脸颊，低声笑骂：“小混蛋…喝点酒就无法无天，看你明天醒了怎么见爸…”

　　睡梦中的张哲瀚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往被子里缩了缩。

　　龚俊认命地叹了口气，去浴室拧了热毛巾，仔细给他擦了擦脸和手，又帮他调整好睡姿，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偶尔升起的绚烂烟花，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小初和爷爷奶奶们的笑闹声，再看着身边熟睡的爱人，心里那点尴尬和无奈渐渐被一种温暖的幸福感取代。

　　虽然过程有点“惊险”，但这鸡飞狗跳、充满烟火气的年，不就是生活最真实、最可爱的样子吗？

　　他俯身，在张哲瀚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晚安，我的小醉猫…新年快乐…”

　　至于明天醒来，张哲瀚该如何面对他老爸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嗯，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