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得很安静，桌上都是江添爱吃的。盛望一个劲地给江添夹菜，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旺仔蹲在桌脚，时不时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尾巴尖轻轻扫着地面。

“多吃点。”盛望把一串肉串的夹到江添碗里，“明天路上估计没什么好吃的。”

“嗯。”江添应着，低头吃了一串，他却没尝出味道。

“对了，”盛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我给你准备了个东西。”他起身跑到房间，很快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回来，递给江添，“路上再看。”

江添接过信封，入手有点厚度，边角被磨得很光滑，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他捏了捏，能感觉到里面是纸制品，大概是盛望整理的笔记或者……别的什么。

“是什么？”江添忍不住问。

“秘密。”盛望眨了眨眼，笑得有点狡黠，“说了路上再看。”

江添没再追问，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外套口袋里，指尖能感觉到布料下纸张的轮廓，心里忽然安定了些。

江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阳台的方向。旺仔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趴在窗台上，眼巴巴地望着屋里。江添走过去，把它抱起来，猫舒服地蹭了蹭他的脖子，呼噜声又响了起来。

“以后要听话，知道吗？”江添低声对猫说，“别总欺负望仔，他胆子小。”

猫像是听懂了，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

就在这时，江添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走到阳台接起。

“喂？”

“是江添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语气很急促，“我是你盛叔叔安排的司机，明天的行程改了，今晚十点就得出发，去机场。”

江添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今晚？”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说明天早上吗？”

“临时通知的，说是机票出了点问题，只能改今晚的。”司机说，“我九点半到楼下等你，你抓紧时间准备一下。”

电话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江添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晚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他心里的慌乱。

今晚就要走？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和盛望告别，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真相，还没来得及……说一句他藏了很久的话。

“怎么了？”盛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端着一杯水，站在客厅门口，疑惑地看着江添，“谁的电话？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江添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没什么，是司机。说……明天的车有点问题，改今晚走了。”

“今晚？”盛望愣住了，手里的水杯晃了一下，水溅出来几滴，落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这么突然？”

“嗯。”江添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说是临时通知的。”

盛望沉默了。客厅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那……我帮你再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他转身往房间走，脚步有点快，像是在逃避什么。江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想叫住盛望，想告诉自己其实是要去国外，想告诉他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怕看到盛望难过的样子，怕看到他眼里的失望，更怕自己会忍不住，放弃所有的决定，留下来。

盛望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把江添的书本、衣服都重新检查了一遍，嘴里念念有词：“牙刷带了吗？充电器呢？哦对了，你那个保温杯，上次说冬天用得着，记得带上……”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江添走进来，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盛望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江添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脖颈，带着点淡淡的香。“望仔，”江添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

盛望没有说话，只是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没什么对不起的，转学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

可他的声音里，却带着浓浓的鼻音。

江添收紧了手臂，把盛望抱得更紧了些。他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明明要离开的是自己，却还要用这种方式，让盛望更难过。可他控制不住自己，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这样抱着盛望了。

“我会联系你的。”江添说，“一定。”

盛望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转过身，眼眶有点红，但脸上却努力笑着：“好了，别肉麻了。快看看还有什么没带的。”

他转身去拉行李箱，拉链的声音比刚才更响了些。江添看着他，忽然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偶，是个有点丑的小熊，歪歪扭扭的，还是上次盛望亲手缝的。

“这个你带着吧。”盛望把小熊塞进江添的书包里，“路上无聊，可以看看。”

江添看着那个有点丑的小熊，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涩。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盛望的脸颊，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望仔，”他说，“等我回来。”

盛望的睫毛颤了颤，用力点了点头：“嗯。”

九点半，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

司机到了。

江添拉起行李箱，走到门口换鞋。盛望跟在他身后，手里抱着猫。小猫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在盛望怀里蹭来蹭去，发出小声的呜咽。

“猫……”盛望犹豫了一下，把旺仔递给江添，“你把它带走吧。它好像更黏你。”

江添愣住了。他看着盛望怀里的猫，又看了看盛望红红的眼眶，心里五味杂陈。“那你……”

“我没事。”盛望笑了笑，把猫塞进江添怀里，“它跟着你，我放心。”

猫在江添怀里乖顺地蜷了起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江添抱着猫，看着盛望，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盛望说，“到了那边给我发个消息。”

“嗯。”

江添拉起行李箱，转身打开门。晚风吹了进来，带着点凉意。他最后看了盛望一眼，少年站在灯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脸上带着笑，眼里却闪着光。

“走了。”江添说。

“嗯，拜拜。”

江添转身走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他的脚步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回头。

电梯下降的数字一点点变小，江添抱着旺仔，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牛皮纸信封。他知道，里面大概是盛望写的信，或许还有他们一起拍的照片。

车窗外，路灯的光晕不断后退，像被拉长的时光。江添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心里空荡荡的。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是那张盛望傻笑的照片。他点开那段几秒钟的视频，少年的笑声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清晰得让人心疼。

他把手机揣回口袋，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旺仔，小猫已经睡着了，呼噜声轻轻的。江添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低声说：“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很远，远到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写第二章时，总在想“仓促”这两个字。明明是早就注定的离别，却偏要用临时通知来撕开最后一道防线——让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让所有想拥抱的冲动都被时间推着变成仓促的转身。
 
江添怀里的旺仔、盛望塞过去的丑小熊、那句没说出口的“我其实要去很远的地方”，都是想藏又藏不住的牵挂。盛望以为的“转学”和江添知道的“远走”，像两条暂时交汇又即将分叉的线，此刻的每一个细节都带着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