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夹菜的动作僵在半空,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和凝滞。
餐厅里温暖的灯光,餐食氤氲的热气,以及窗外沉静的夜色,仿佛在这一刻都按下了暂停键。
喜欢的人?
像那种喜欢?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肖战波澜不惊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剧烈的涟漪。
但几乎是在瞬间,他那习惯于理性分析和责任优先的大脑,就自动为这个超出边界的问题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了,孩子长大了,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或许是在学校遇到了让他心动的人,又或许是对未来感到迷茫和不安,所以才会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试探自己这个唯一的“家长”的态度,寻求一种安全感。
他怕自己有了伴侣后,会不再重视他。
想到这里,肖战心中的错愕迅速被一种混合着怜惜和责任的柔软情绪取代。
他放下筷子,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眼前因为紧张和酒意而脸颊绯红的少年,用他所能想到的最郑重、最能让对方安心的语气回答:
“一博,”他声音放缓,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开导意味,“别想太多。你还小,未来的路很长,会遇到很多很多优秀又合适的人。”
他顿了顿,试图让自己的承诺听起来更坚定无误,“但无论如何,小叔叔会一直陪着你,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自以为这番话能给予对方足够的安抚和底气,却不知道,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蜜糖的钝刀,反复切割着王一博敏感而炽热的心。
“最重要的人”……“一直陪着”……
这些词语在王一博被酒精浸泡的大脑里被无限放大、扭曲,最终汇集成一个让他血液都几乎沸腾的信号——他是有希望的!小叔叔对他,终究是不同的!
希望和狂喜像野火般燎原,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和怯懦。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手边的清酒杯,琥珀色的液体瞬间浸湿了桌布。可他顾不上了。
他踉跄着绕过餐桌,直接扑到肖战面前,双手撑在肖战身侧的椅背上,将他困在一个极近的距离里。少年滚烫的、带着清酒气息的呼吸,毫无保留地喷洒在肖战脸上。
“不是……不是那种重要!”王一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眶泛红,里面燃烧着一种肖战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火焰,“肖战!我喜欢你!是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是……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轰”的一声,肖战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一片空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年轻脸庞,那上面的执拗、痛苦和渴望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感到恐慌。
“王一博!”他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骤变,一把推开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少年,霍然起身,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厉色,“你喝多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被他推开,王一博踉跄了一下,靠在餐桌边,醉意被这声呵斥驱散了几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委屈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看着肖战脸上显而易见的抗拒和震惊,心像被撕裂一样疼,却更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酒精和积压已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他看着肖战因为惊怒而紧抿的、线条优美的唇瓣,被一种巨大的冲动攫住——他想要证明,证明自己的感情不是胡说!
他闭上眼睛,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再次凑了上去,想要吻住那两片他肖想了无数次的温热。
然而,唇上预期的柔软没有到来,只碰到了一处带着细微胡茬、有些硬朗的下颌曲线。
肖战在最后一刻,猛地偏开了头。
那个带着少年孤勇和酒气的吻,只堪堪落在了他的下颌上,留下一个短暂而湿热的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烫得他浑身一颤。
“王一博!”肖战彻底怒了,一种被冒犯、被颠覆认知的荒谬感和滔天的怒火涌了上来,他再次厉声喝道,同时用力将王一博从自己身边推开一段距离。
他看着少年因为醉酒和激动而站立不稳、摇摇欲坠的样子,又气又急,更是心乱如麻。
王一博被他推得后退几步,眩晕和强烈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还想说什么,可酒精的后劲和情绪的大起大落彻底击垮了他。视野天旋地转,他晃了晃,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肖战尽管惊怒交加,但在少年身体软倒的瞬间,身体的本能快于一切思考。
他一个箭步上前,伸长手臂,将即将栽倒在地的王一博牢牢接住,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轻得让他心头莫名一紧。少年滚烫的脸颊无意识地蹭着他的颈窝,呼吸急促灼热,显然是醉晕过去了。
肖战脸色铁青,抱着他,一步步走上楼,脚步沉重。走进王一博的卧室,他动作算不上温柔地将少年放在床上,拉过被子胡乱盖在他身上。
他站在床边,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床上因为醉酒而昏睡、脸颊还带着不正常红晕的少年,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巨大的荒谬感、恐慌,以及一种深重的、无法言喻的愧疚,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房间,径直走向二楼的露天阳台。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酒气和少年温热的气息,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郁和混乱。
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试图压下那惊涛骇浪般的心绪。
夜色浓稠。肖战倚着冰冷的栏杆,指间的烟明明灭灭。
他想起王竞生前,每次出差回来,行李箱里塞满给儿子的礼物,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跟他念叨:“战啊,你看这个模型一博肯定喜欢……哎,就怕小子嫌我总不在家,跟我生分了……”
那时候的王竞,只是一个最普通、最爱孩子的父亲。
可如今呢?
竞哥宝贝了十三年的儿子,在他肖战的养育下,竟然对他生出了……这种违背伦常、惊世骇俗的感情!
竞哥如果泉下有知,会怎么想?会不会后悔当初把一博托付给自己?
自己这兄弟,非但没有把一博引导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反而成了将他引入歧途的罪魁祸首!
他怎么对得起竞哥?怎么对得起那份沉甸甸的托付?!
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在阳台上站了半夜,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烟头,直到身上的烟味被夜风吹得散尽,指尖都冻得有些麻木,才带着一身寒意和更加坚定的、冰冷的决心,重新走进那间卧室。
床头灯开着昏黄的光,王一博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偶尔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两腮的软肉随着呼吸轻轻鼓动,在灯光下显得有种异常脆弱的天真。
肖战站在床边,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有关切,有心疼,但最终,都被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覆盖。他俯下身,替少年掖了掖被角,动作依旧细心。
然后,他直起身,关掉了床头灯,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房门。
黑暗中,他深吸一口气。
必须纠正这个错误。在他酿成更大、更无法挽回的后果之前。而纠正的方式,就是彻底冷却,让时间和他刻意拉开的距离,来让这个孩子“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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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