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玦的身影先一步破开凝滞的空气,长腿猛抬,利落踹飞那几个持剑的修士——可剑刃已然抽离。
温苑那点大的身子像被抽了骨头,猛地一软,鲜血顺着细小的伤口喷溅出来,在魏无羡眼前,慢得像一场抓不住的噩梦,直直往下坠。蓝曦臣后脚箭步扑过去。
膝盖重重砸在地上,连掌心被碎石硌得发疼都未察觉,稳稳将那团染透血的小身子抱进怀里。
蓝曦臣指尖抖得几乎按不住温苑细弱的腕脉,指腹贴上去,只有一片刺骨的凉——没有跳动脉搏的震动,只有皮肉的僵冷。
他喉间像堵了滚烫的石头,缓缓垂下头,鬓边的白玉簪随着动作轻晃,下颌抵着孩子血染的衣襟,极轻、极慢地摇了摇,连呼吸都卡成了破碎的气音。
他不敢回头,连一丝余光都不敢往魏无羡方向扫——方才魏无羡将孩子托付给他时的眼神还在眼前,是信任,是托付,可他偏偏分神了,偏偏慢了一步,这份疏忽,重得让他连抬肩都觉得窒息。
江澄的脚腕像被钉死在原地,原本冷硬的眉眼骤然僵住。
他恨温氏,恨那些人踏平莲花坞、把爹娘的血溅在他眼前,这份恨早刻进骨血里,可此刻看着蓝曦臣怀里蜷缩的、连拳头都握不紧的小小身影,那股恨突然卡在喉咙里,转成了烧得慌的闷火。
下一秒,他指节攥得发响,杏眼猛地瞪圆,眼尾绷得笔直,眼底最后一点对“温氏余孽”的迟疑,全被这血淋淋的场面冲成了戾气——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直直剜向不远处的金光瑶。
“奉仙督令,温氏余孽,不分老幼,一个不留。”
持剑的修士垂着眼,声音机械得没有半分温度,仿佛在念一段无关痛痒的条文,全然不顾脚边还未干涸的血渍。
可这死寂里,敛芳尊的声音却慢悠悠飘了过来。
空气里还凝着温苑温热的血味,他唇角依旧弯着惯常的柔和弧度,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尾音上妥帖挂着笑,却裹着冰碴子:“也是没办法的事,仙督的令,总不好违逆。”那笑意和眼前的血、僵住的人、垂泪的孩子格格不入,虚伪得刺眼。
突然,一声轻笑钻了进来——不是金光瑶的柔笑,是尖细的、带着恶意的,像破了的哨子,刮过满是血腥气的空气。
百家先是迟钝地顿了顿,才猛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摸向剑柄,有人往后缩时肩膀撞在一起,乱哄哄的,所有戒备的、带着敌意的目光,“唰”地全聚到对面——魏无羡正跪在满地血污里,那姿态倒成了旁人发难的由头。
“夷陵老祖,”
还是方才那尖细的嗓音,裹着轻慢的笑,“你这谢罪的一跪,百家算是受了。现在——你是不是,该去死了?”
“呵呵……呵呵呵……”
低低的笑音从魏无羡喉咙里滚出来,哑得像被血糊住。
他没有看那些瞪着他的人,只是一点一点抬起头,颈骨转动时发出生涩的轻响。
视线越过人群,直直落在蓝曦臣怀里——温苑的小脸还朝着他的方向,半睁的大眼睛里挂着没来得及掉的泪珠,睫毛上沾着细小的血点,就那样定定地“望”着他。
“魏无羡!”
江澄的嗓子像被掐住似的,突然喊出声。他下意识往前冲了两步,脚却猛地顿在原地——他太熟悉魏无羡此刻的眼神了,空茫里裹着翻涌的暗火,是要疯的征兆。
此刻他眼里哪里还有半分对温氏的恨、对魏无羡的怨?只剩慌,慌得指尖都在颤,连声音都发飘。
魏无羡听见了喊声,缓缓转过头看向江澄。可他的视线早模模糊糊,江澄的身影在眼前晃成一团影子,耳边嗡嗡的,什么都听不真切。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模样,可对面的百家却齐刷刷往后退了一大步,倒抽冷气的声音撞在一起,满是惊恐。
刚转头想劝的蓝曦臣也猛地顿住,握着温苑的手骤然收紧,瞳孔缩成一点——
魏无羡的脸色白得像张薄纸,两道暗红的血痕,正从他眼角慢慢爬出来。
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一滴,又一滴,砸在脚下的血污里,晕开小小的、暗沉的红圈。那是血泪,是从眼底硬生生淌出来的,红得刺目,烫得吓人。
魏无羡立在原地,脸白得近乎透明,两道血泪顺着下颌线蜿蜒而下,红得灼眼——本是俊朗清冽的五官,被这极致的白与红一衬,褪去了所有少年气,反倒透出种惊心动魄的妖艳。
那画面太刺人,对面的百家修士竟齐齐僵住,方才还紧绷的脊背松了半分,连攥着剑柄的手,都不自觉松了些,眼底只剩被镇住的发懵。
突然,一缕极淡的黑气从魏无羡脚边渗出来,像活物似的,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缠。
起初只是丝丝缕缕,渐渐便密了起来,绕着他的手腕、肩头打旋,最后彻底翻涌开来,浓黑的怨气将他整个人笼在其中,连衣摆都被怨气裹着猎猎作响。
那股子阴冷、暴戾的气势层层往上叠,压得空气都发沉,站在百家最前头的金光瑶,竟控制不住地踉跄着往后退了三步,袖摆扫过旁边修士的剑鞘,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才勉强稳住身形。
“夷陵老祖!
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金光瑶咬着牙喊出声,脸上早没了那虚伪的笑意,眉头拧成一团,声音里藏不住的颤抖——他怕的不是魏无羡,是这怨气翻涌时,那股子能吞了人的、毁天灭地的疯劲。
“呵呵……呵呵呵呵……”低哑的笑声从浓黑的鬼气里滚出来,闷得像从深渊底传上来的,辨不清情绪,却透着彻骨的冷。
百家修士盯着那团黑雾,里头的人影越来越模糊,只剩偶尔闪过的、泛着红光的眼尾,让人心头发怵。
可他们看不清魏无羡,魏无羡却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百家惊恐的脸、拔得笔直的剑、脚下未干的血渍,全被他眼底的猩红染透,成了一片模糊又刺眼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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