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宗政熵宴的棺葬入覃南那边花的时间太过久了,除了两地之间路程之外,还有虞倩的从中阻拦。
说宗政熵宴身为宗政氏,怎么能有葬在外地的道理?要知道虞倩从没将傅兮母子当作家人,这番说辞无一人会信,背后的心怀不轨藏都不愿藏了。不过这一次,宗政平川竟然无视虞倩,同意宗政熵宴和着傅兮的墓一起迁到覃南,尽管虞倩恼怒多次,被两家劝阻过,宗政平川仍执意着,与虞倩吵了好几架,后来一直冷战,伤了和气,两边也谈了数次,最终敲定下来。
傅易知晓此事,心底五味杂陈,又喜又怒,最后转而为悲。傅兮终于能魂归故里,不必再孤零零地漂泊无定,阿爹阿娘终于等来他们的女儿。
而宗政熵宴本是让傅易痛恨、极度不认可的,傅易厌恶宗政熵宴身上流淌的血,充满了城府的算计、屈辱和冷酷。可真的会讨厌吗?
不会的,从未有过。
宗政熵宴是傅兮的孩子,他妹妹好不容易拉扯大的,明明傅兮并不会照顾孩子,像一只没长大的雏鸟,没有长出新的毛羽就要学会做一个母亲。
他曾经责备过、侮辱过宗政熵宴,说宗政熵宴是虞家的狗,是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只是因为他懦夫,将傅兮的死全部施加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以此来慰藉,到头来,痛的还是傅易。
*
楚卿彧回到楚家时,已经过了两月,天地是一层漫无边际的白,大雪纷飞,寒风凛冽。
他整个人消瘦了太多,进府后不常与人交流,窝在房中整整两日,一直拥着玉棋躺在床上团成一圈,下人送来的饭食没吃几口。
楚横怒火中烧,不顾宋媛的阻拦,硬生生把楚卿彧拉了出来,提到祠堂中让人长跪不起。
他找来戒尺,忿恨地抽在楚卿彧的背脊上,指着人愤慨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平日教你的东西,你怕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无论楚横再说什么,楚卿彧依旧不言,他同一个没有魂的魄体,清楚身体的每一处疼痛,却不晓回应。戒尺打在身上的痛感,也没让他说一个“错”字。
宋媛等不及,听着戒尺一次一次抽打在皮肉的声音,心疼难耐。立马让下人找来祠堂的钥匙,闯进去拦住楚横,狠狠地抱紧着她的儿子。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楚卿彧穿得单薄,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冷似冰霜,随时会倒下的错觉。宋媛瞪红了眼睛,冲着楚横喊,“你这样会打死他的!”
“我管教他,你闯进来做什么!”楚横向门外喊,“把夫人拉出去!”
“谁敢!”宋媛脱下外衫披在楚卿彧的身上,“这叫什么管教,从小到大允乐身上的伤哪处不是你打的?你可以管教,但你作为父亲,你不能剥夺属于他的自由,允乐见谁、与谁结交相识,他成长可以为自己活,而不是以你的方式!是我准许他去的,楚横你要么也打死我啊!”
“你真当我不清楚,你这般严格地管制,不就是为了维持楚家仅存的名声?你觉得小鹤毁了声望,让你楚家觉得丢脸,所以你就想栓住允乐,让他当一个听话的木偶!可你想没想过小鹤为何会变成那样!还不是你——”
“闭嘴!”
“啪——”楚横气急败坏地动手要扇宋媛一巴掌,盱衡厉色。
楚卿彧及时站起身把宋媛拉开,没给打到宋媛,但自己硬生生挨了一掌。楚卿彧本就没什么力气,状态欠佳,楚横一气上头,力度狠辣,打得声音响亮,宋媛的外衫落了下去,楚卿彧踉跄几步差些摔倒。
脸颊上很快显出一道惹眼的红印。
宋媛大惊失色:“楚横,你疯了!!”
楚横同是一惊。
祠堂闹得动静不小,楚玗听说了这事,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下人把人拉开冷静,楚卿彧没能撑住昏了过去。
这场闹剧最终还是楚玗来收场。
楚卿彧睡了快半月,醒的时候伺候的下人欣喜若狂,飞快地去通报给了宋媛。
这半个月宋媛和楚横保持原样,谁都不愿各退一步,楚玗纾解过三两次,效果不佳,都知道对方心里堵着气,干脆就放任了,毕竟夫妻之间哪有决裂的道理?
宋媛让下人把吃食端来,特意换成了清淡的。
楚卿彧没让宋媛继续担心,听话地动了箸。但胃中时而痉挛绞痛,并不舒服,最后只吃了一点便不再动。
宋媛并不急着离开,偶然发现了床上藏在被褥下的黑色外衣。她一下子瞧出楚卿彧的魂不守舍,心里隐隐有猜想,知晓这份源头缘由谁。
等下人收拾干净,宋媛坐在楚卿彧的身边,见楚卿彧腰间系着一块玉,而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那儿。
“允乐……你与那位二公子,是什么关系?”宋媛问得犹豫,这些事是楚卿彧的私事,宋媛不该有所涉足,但自从冕州回来后,楚卿彧便一蹶不振。宋媛不认为仅相识半年、鲜少见面的人,会让自己唯谨恭良的儿子学会公然叛逆。
但这并非坏事,一味墨守成规,不如活得自在些。
楚卿彧缄默良久,他知道宋媛想问什么,只是在等他先开口罢了。
眼睫低低地垂下,一时思绪万千。
用十一年去喜欢一个人一直是楚卿彧藏在心底里的秘密,从未奢望过被任何人接受。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无论等候多少春秋日月,是水到渠头还是竹篮打水,都比不过一个“愿意”二字。
“允乐,你愿意同母亲说说吗?”宋媛耐心问。但若是楚卿彧不肯说,宋媛不会过多追问,她只想让楚卿彧不必将伤心事挤压在心底。
“我喜欢他,”楚卿彧说,“从我小时候第一次去宗政府时就喜欢了。”
当楚卿彧说出来,宋媛才终于明白。同时想起那会楚横把人从冕州带回来后,教训了很久,关了不少日子的禁闭,宋媛恰好听去了许多,当初不知楚横口中说的“低劣品性”指向谁,如今答案早就不言而喻了。
“允乐,那你可知,当初你爹带你去宗政府中,除了与两家商量要事外,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你的亲事么?”宋媛握着楚卿彧的手,“这件事也是你爹后来和我说的,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娘不答应。就像当初为你取的字,娘只想你’允执其中,安足长乐”。所以无论你喜欢谁,女子也好,男子也罢,娘都接受。”
“不过允乐你要记得,怜花须自爱,休只为花疼。”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