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猛地拉开，一个披着外套、头发凌乱的女人探出身来。

赵狗蛋心头一紧，连忙将身体紧紧的贴着冰凉的墙壁。

“什么人？”里面的男人不耐烦的问道。

慌乱中，赵狗蛋发出一声奇怪又短暂的猫叫：“喵......嗷......”

女人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了墙角—一个工牌躺在地上，她走过去弯腰捡起，指尖在赵狗蛋名字上摸了一下，随后放到了口袋里，眉头一皱，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却没声张，“砰”地一声把门摔上。

第二天一早，赵狗蛋不安的赶到车间。早会时，他发现生产线主管换了人——李勇不见了。

经理只是简单宣布了一句“李勇调岗”，就走了。

“不用想，肯定是得罪人了。”

“管他呢，只要老板月底准时发钱，上面坐的是李勇还是张勇，关我屁事。”

几句低语迅速被机器的轰鸣淹没，人们很快又埋头干着手里的活。

工友们对此已经习惯，仿佛这种事经常发生。

只有赵狗蛋心里清楚，李勇的消失，肯定与昨夜那扇门后的对话，以及那个掉落在地上的工牌脱不了干系。

一股冰冷的寒意，在他的身体里流窜。

新来的女主管——正是昨夜那个偷情女人。

她巡视到赵狗蛋工位时，脚步总会慢下来。

“动作这么生疏，没吃饭吗？”她说着，手“无意”地搭上他的肩膀，往下摸。

赵狗蛋身体一僵，没有回头，很快又提起箱子码好。

他忘不了昨夜门缝里她与男人的对话，心底满是厌恶。

“这条线，今天怎么这么慢！”她突然抬高音量，目光扫过全场。

工人们互相看了看，最终都望向赵狗蛋——这个新来的，明显是得罪了主管。

几道目光带着无声的压力，落在他身上。

赵狗蛋低下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女主管再次走到他身边，趁无人注意，将一把系着602号牌钥匙塞到他沾满油渍的手上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

“下班后来找我。不然，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赵狗蛋盯着掌心那串冰冷的钥匙，李勇的消失、工友们冷漠的目光、肩上残留的香水味……所有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冲破了理智的防线。

他将钥匙，扔给女主管，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不去。”

女主管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她死死盯了秦森两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小王，”她忽然抬高音量，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调，“你今天替他顶岗，他去仓库清点积压的库存。”

小王愣了一下，把手里的胶带递给了赵狗蛋，眼中带着一丝同情。

谁都看得出来，这“清点库存”绝不是个好差事。

“老子不干了！”话一出口，嘴唇是痛快了，心里却“咯噔”一沉，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工作没了，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主管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赵狗蛋回到拥挤的宿舍，一股混合着汗味和泡面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快速地将衣服塞进尿素袋，又把凉席、拖鞋和洗漱用品胡乱塞进那个红色的塑料水桶。

他一手提着鼓鼓囊囊的袋子，一手拎着显眼的红桶，融入“大浪街”熙攘的人流时，感觉自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不知要漂向何方。

他在街上徘徊，内心激烈挣扎。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于燕的电话。

“燕姐，你在哪？”

“你找我干嘛？”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夹杂着隐约的音乐和人声。

“我……辞职了。”他声音干涩，像犯了错事的孩子。

“我在金龙会所。”李燕说完便挂了电话。

赵狗蛋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门卫。

“大爷，金龙会所怎么走，离这儿远吗？”

“不远，”门卫接过烟，别在耳后，热情地指路，“沿着这条小路走到尽头，右拐就到了。”

“谢谢。”赵狗蛋道了谢，犹豫了一下，将那包没剩几根的香烟塞给门卫，“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行李。”

他按着指引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金龙会所”。

那门面在夜色中闪着耀眼的霓虹，让他感到自卑。

他刚要进去，一个身材高大的保安便伸手拦住了他。

“干什么的？”保安上下打量着他身上的旧衣服，眼神里带着鄙视。

“哥，我来找我姐。”

“你姐叫什么？”

“李燕，能帮我叫一下吗？”

保安听到名字，态度缓和了些：“等着。”

保安掏出手里的对讲机放到嘴边：“于燕、李燕，你弟弟来找你，就在门外，你出来一下。”

不一会，李燕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超短裙，短得几乎包不住什么，两条修长的腿在会所的灯光下白得晃眼。

她脸上化着浓装，遮盖了原本的清秀，浑身散发着一种浓烈的香味，很是吸引人。

“姐，我……”

赵狗蛋刚开口，于燕便打断了他。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利落地从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和一串钥匙，塞到他手里，转身走了进去。

赵狗蛋摸着手里的百元大钞和钥匙，想起李燕对她的好。

凭什么？又不是亲姐！

是怕我打电话回去，告诉浪浪村她在外面做这个？

他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甩掉这些不好的念头，然后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车子刚在巷口停稳，一阵挣扎声刺破了寂静的小巷。

“小妹妹，进来玩玩……”一个猥琐的男声纠缠着。

“小妹妹，你听话是一个一个来，不听话，是一群人一起来。”

“我……”女人的声音刚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那一刻，保安冰冷的眼神、工友麻木的目光、主管得意的冷笑，与眼前这无助的挣扎猛地重叠在一起。

积压了一天的怒火、屈辱和所有无处释放的愤怒，如同被点燃的汽油，轰然炸开。

赵狗将行李往地上一扔，红着眼冲了过去，声音因愤怒而沙哑：

“放开她！有本事冲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