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推送着一条简讯:【快讯:南太平洋海域发生8.3级强震,海啸预警已发布,震中位于……】
林薇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划掉通知,仿佛那只是又一个无关紧要的天气APP提醒。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陈末。
她的新男友。交往刚满一个月,完美得像橱窗里限量款的人偶,每一分笑容都恰到好处,每一次约会都无可挑剔。
此刻,他们坐在市中心最高档的西餐厅靠窗位置,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江面上游轮缓缓驶过,带起粼粼波光。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繁华,且……脆弱。
“不合胃口吗?”陈末放下刀叉,关切地看她盘中几乎没动的惠灵顿牛排,“你最近吃得很少。”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晚风拂过琴弦。但林薇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焦灼,又像是某种深藏不露的决绝。
“没有,很好吃。”林薇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借以掩饰自己的审视,“只是下午吃了点心,还不饿。”
她撒谎了。
她的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不是因为食物,而是因为一种日益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危机感。这感觉,从和陈末交往的第一天起,就如影随形。
陈末笑了笑,没再追问。他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携带的、那本从不离身的深棕色皮革笔记本里,抽出了一张折叠的硬卡纸。
“薇薇,我做了这个。”他将卡片推到她面前,眼神里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期待夸奖的光芒。
林薇放下酒杯,打开卡片。
顶端,是用手写花体字精心描绘的标题——“恋爱必做100件小事”。
下面罗列着一条条待完成项:
1. 一起看一场午夜电影。
2. DIY一个属于我们的陶艺杯。
3. 去山顶看日出,裹着同一条毯子。
4. 手牵手在初雪里散步,直到白头。
5. 在游乐园坐摩天轮,在最高点接吻。
……
林林总总,密密麻麻,充满了各种浪漫到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股寒意,顺着林薇的脊椎悄然爬升。
太密集了。
密集得像……在赶时间。
“怎么样?”陈末身体微微前倾,餐厅柔和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投下细碎的光点,“我想和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件一件去完成。为我们,创造更多独一无二的回忆。”
他的语调很轻快,但林薇听出了其中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坚定。
“很棒的清单。”她听到自己用同样轻快的声音回应,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摩天轮”那一项上用力按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我们有很多时间来完成它,不是吗?”
陈末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瞬间的凝滞,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当然。”他伸手,覆上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心温热,却莫名让林薇感到一丝战栗。“我们有很多时间。”
他的保证,听起来更像一句咒语。
晚餐在一种看似温馨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陈末送林薇回到她公寓楼下。
“晚安,薇薇。”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带着红酒余香的吻,“明天见。清单第一项,我已经买好票了。”
“晚安。”林薇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那挺拔的背影在夜色中,莫名透出一种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孤独感。
直到确认他彻底离开,林薇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冷静。
她转身快步走进公寓大楼,没有回自己家,而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启动了自己那辆看似普通、实则经过特殊改装的SUV。
引擎低沉地轰鸣一声,车辆利箭般驶出,汇入夜色的车流,方向却并非城市的繁华中心,而是朝着郊外一片废弃的工业区疾驰。
半小时后,车辆驶入一个挂着“生物废弃物处理中心”牌子的破旧厂区。铁门在她车灯闪烁三次后自动滑开。
厂区内部别有洞天。
灯火通明,各种尖端电子设备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巨大的主屏幕墙上,分割成数十个小块,实时显示着全球各地的地震、气象、地磁、乃至一些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的神秘现象数据流。几名穿着便装但行动干练的人员正在设备前忙碌着。
这里是“方舟”计划的临时指挥中心。由林薇,这位前“危机观测与应对总局”最年轻的S级专员,在察觉到世界异常指数呈几何级数飙升后,秘密组建。
“头儿,你来了。”一个顶着鸡窝头、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从电脑后探出头,他是阿哲,团队的技术核心,顶尖黑客兼物理学家。
“情况怎么样?”林薇脱下外套,露出里面便于活动的黑色战术背心,语气简洁冰冷,与刚才餐厅里那个温顺女友判若两人。
“很糟,比预想的更糟。”阿哲敲击了几下键盘,主屏幕中央立刻被几张波形图和世界地图占据,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令人心悸的红色标记。“全球地震活动频率在过去三十天内增加了百分之五百,震级也在稳步提升,就像……就像地球的脉搏正在失控地狂跳。”
他切换画面,显示出一些模糊的卫星照片和地面拍摄到的诡异影像。“动植物的异常畸变现象开始呈点状爆发。亚马逊雨林发现了长着类似金属骨骼的树蛙,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层钻探出的远古病毒样本,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活性和攻击性……所有这些异常事件的能量源头,无法追踪,像是凭空出现。”
另一名负责情报分析的女队员苏芮递过来一份整理好的报告:“薇姐,你让我们重点关注的‘唯一知情者’可能性,目前所有间接证据都指向……陈末先生。我们调取了过去一个月内所有能查到的、与他有过间接接触的公开或非公开信息源,发现他在不同场合,曾用极其隐晦的方式,‘预言’过三起已被证实的小规模异常事件,准确率百分之百。”
林薇接过报告,快速翻阅着,眼神越来越冷。
她知道自己的直觉没错。
陈末知道。
他知道这个世界正在滑向不可逆转的深渊。
但他选择了沉默。选择用一份该死的“恋爱清单”,拉着她在末日边缘,上演一出极致浪漫的默剧。
为什么?
“头儿,还有这个。”阿哲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调出一段高度加密后又被强行破解的、来源不明的数据流,经过降噪和增强处理,最终在屏幕底部呈现出一行不断闪烁的、仿佛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倒计时——
【29天23小时58分17秒】
数字冰冷,精确,带着一种碾碎一切希望的残酷。
“这段信息像是被某种高等文明随手丢弃的‘日志碎片’,我们几乎是‘捡’到的。它的编码方式不属于目前已知的任何科技树。”阿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根据其内部时间基准换算……正好是三十天。”
三十天。
恋爱必做100件小事。
林薇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餐厅里陈末那温柔又偏执的眼神,他推过清单时指尖的微颤,他保证“我们有很多时间”时那细微的异常……所有画面在她脑中飞速闪回,拼接成一个令人心寒的真相。
她的新男友,是这个世界末日唯一的知情者。
而他为了维持这末日来临前虚假的甜蜜,绝口不提。
他甚至制定了一个清单,要在末日来临前,和她做完所有浪漫的事。
一股无法形容的怒火和一种深沉的悲凉交织着涌上心头。他如此“深爱”这个世界,深爱到要拉着她一起,在毁灭中跳完最后一支舞?
不。
林薇猛地睁开眼,眸子里所有情绪已被压榨殆尽,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和冰冷的战意。
他选择沉默地陪伴。
她选择战斗。
“启动‘方舟’一级预案。”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动用我们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全球范围内,寻找、建立、加固所有可能的庇护所和文明火种保存点。联系我们在‘总局’的内线,我需要最高权限的资源调动密匙,不惜一切代价。”
她抬起头,凝视着屏幕上那串冰冷的倒计时,和旁边另一块分屏上,陈末发给她的、明天午夜电影院的订座信息。
“他想玩一场末日恋爱游戏。”林薇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决绝的弧度,“我奉陪。”
“但规则,由我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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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