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学校后山的废弃人工湖，隐藏在茂密的树林之后，多年无人打理，湖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绿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殖质和水腥混合的气味。夕阳的余晖勉强穿透枝叶，在昏暗的光线下，整个湖区显得格外阴森寂静。

他们赶到时，只看见湖边松软的泥地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径直延伸向水面，然后在岸边消失。

“糟了，不会已经……”唐玉润脸色一变。

“水里有人。”柳安明轻声说，他蒙着白布的脸庞转向湖心方向，“很微弱的生命气息，还有……很强烈的怨念纠缠着她。”

肖战心头一紧，下意识就要往前冲，却被王一博一把拉住。

“哥哥，别急，看那里。”王一博指向湖心。

只见靠近湖中心的位置，绿藻微微荡漾，一个女孩的头部若隐若现，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身体正在缓慢地下沉，正是于晚晚。

“我去！”余景说着就要脱外套下水。

“等等！”肖战和王一博几乎同时开口。

肖战是因为看到了水面下隐约闪过一丝不正常的幽暗波纹，而王一博则是眯起了眼睛，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深海生物的冰冷光泽。

“水里有东西。”王一博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他松开肖战的手，快步走到湖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甚至没有脱鞋，直接踏入了浑浊的湖水。更令人惊奇的是，湖水仿佛有意识般向两侧分开，在他脚下形成一条短暂的无水通道，但又在他走过之后迅速合拢。

“他……”唐玉润张大了嘴。

肖战紧紧盯着王一博的背影，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这一幕，与他梦中人鱼上岸的景象隐隐重合。

王一博行走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迅速靠近昏迷的于晚晚。就在他弯腰准备将她捞起时，异变陡生！

“哗啦——！”

数条漆黑、滑腻、由湖水和怨念凝结而成的触手猛地从水下钻出，如同毒蛇般缠向王一博和于晚晚！那触手上布满了吸盘，每一个吸盘都像是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嘶嚎。

“小心！”肖战惊呼，手中瞬间凝聚起一团淡金色的光芒——那是他的肆术“破妄”，能驱散邪祟与幻象。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王一博眼神一凛，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威压。那是一种源自深海、凌驾于寻常水族之上的绝对威严。他口中发出一串低沉、古老而晦涩的音节，并非人类任何一种语言，带着海浪拍击礁石的磅礴与神秘。

〖“Kadah! Ftha nilgh'ri mgepah!”〗

（退散！此地不容尔等亵渎！）

那些怨念触手在接触到这音波的瞬间，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发出凄厉的尖啸（这尖啸直接作用于灵魂），猛地缩回水中，甚至整个湖面的幽暗气息都为之涤荡一清。

王一博趁机一把将于晚晚抱起，转身踏水而归。他回到岸上，衣服甚至没有沾湿多少，只有发梢滴落几颗水珠，在夕阳下折射出微光。

他将昏迷的于晚晚平放在地上，余景立刻上前检查。

所有人都看着王一博，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探究。刚才那一幕，绝非凡人所能为。

王一博却只是看向肖战，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清澈和专注，甚至还带着点求表扬的意味：“哥哥，我把她救回来了。”

肖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走到他面前，抬手轻轻擦去他脸颊上溅到的一点水渍，声音有些干涩：“……你没受伤吧？”

“没有。”王一博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哥哥担心我了？”

肖战没有抽回手，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你刚才……”

“一些控水的小把戏而已。”王一博轻描淡写地打断，眼神无辜，“我们家祖传的，不然怎么配得上哥哥？”

这解释漏洞百出，但在当前情况下，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

“她怎么样？”肖战转向余景。

余景眉头紧锁：“生命体征平稳，但是……魂魄不稳，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过度，而且……”他掀开于晚晚的衣袖，露出手臂，只见她白皙的手臂上，浮现出几道淡蓝色的、类似鱼鳞状的诡异纹路，“这是……什么？”

柳安明“看”向那个方向，轻声道：“水族的标记……她被盯上了。”

唐思墨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那鳞状纹路，感受了一下：“有微弱的妖力残留，和湖里那个东西同源，但更……古老，更纯粹。”

就在这时，于晚晚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湖水，幽幽转醒。她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看到围着的陌生人，吓得瑟缩了一下。

“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肖战放缓声音，“你是于晚晚对吗？你刚才为什么跳湖？”

“我……我没有跳湖……”于晚晚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是……是它叫我来的……水里的声音……说我爸爸在那里，很冷，很孤单……”

“它？是谁？”肖战追问。

“我不知道……我看不清……”于晚晚抱住头，痛苦地说，“只有一个影子……很大的影子……有尾巴……像鱼，又不是鱼……它说我爸爸罪有应得，说所有伤害过‘祂’珍宝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祂的珍宝？”王一博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眼神微暗。

“嗯……它还说……‘叛徒’……‘王’……‘归来’……”于晚晚断断续续地说着，精神显然很不稳定，“它让我带话……给‘忘记一切的人’……”

她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竟然直直地看向了肖战！

“带什么话？”肖战心中一凛。

于晚晚的眼神变得空洞，用一种模仿来的、冰冷而诡异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

“Mea XiaoeYu, hluao... Vhaor' ahor syha' n'ghft. Y' ah, mgah'. ”

（我的肖肖王后……深蓝的王座等待血染。归来，否则……）

话音未落，她手臂上的鳞状纹路骤然亮起刺眼的蓝光，于晚晚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再次昏厥过去。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低语，所有的目光，仿佛在这一刻，都交织着汇聚到了肖战身上。

那句古老的语言，和王一博之前说过的如出一辙，此刻却带着浓浓的威胁与不祥。

肖战站在原地，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他失去的记忆，诡异的梦境，身边身份成谜的王一博，还有这指向明确的警告……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王一博，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

“一博……你究竟是谁？‘祂’……又到底是谁？”

王一博迎上他的目光，深海般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伸手，似乎想触碰肖战，却又在半空中停下。

“哥哥，‘祂’是谁，取决于你希望‘祂’是谁。”

“而我，永远是你的王一博。”

………第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