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北风卷着细雪，敲打着落地窗。

　　黑色的库里南碾过积雪，停在主宅门前，王一博带着一身寒意与淡淡的酒气走进来，他将大衣递给候在一旁的管家，眉宇间带着一丝应酬后的倦怠。

　　“先生，”管家接过衣服，低声禀报，“小少爷晚上没下来用餐，说没胃口。”

　　“没吃？”王一博的声音比窗外的风雪更沉，听不出情绪。

　　“是，送上去的餐点，原样端回来了。”

　　王一博没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管家会意，躬身退下。

　　王一博迈步上楼，皮鞋踩在厚地毯上，无声无息，他先在肖战的卧室门外停顿了片刻，然后抬手敲了敲门，“乖崽，睡了吗。”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肖战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漏了半拍。

　　他手忙脚乱地将摊开的素描本合上，一把塞进抽屉最深处，“没、没有！你等一下！”也顾不上穿拖鞋，便慌慌张张地转身，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小跑着去拧开了门锁。

　　“咔哒”一声，门开了。

　　走廊的光线斜斜洒入，勾勒出王一博挺拔的身影，他刚应酬回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意和一丝清冽的酒气。

　　那双丹凤眼先是落在肖战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随即缓缓下移。

　　注意到他赤着的双脚。

　　虽然屋内有地暖，但眉头还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鞋也不穿。”

　　肖战的脚趾在地暖温热的木地板上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他侧身让出位置：“爸，有事吗？”

　　王一博没有进房间，廊灯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晦暗的光影，他开口，“结果怎么说？”

　　显然是在问白天的分化筛查结果。

　　肖战语气乖巧：“老师说，检测机构需要统一分析，结果要一周后才能告知。”

　　“嗯。”王一博盯着人继续问：“管家说你晚上没有吃饭，没有胃口？”

　　肖战盯着自己蜷缩的脚趾，低低地应了一声：“嗯，不太想吃。”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然后，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即是王一博放缓了语调的询问，那声音里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纵容：“想吃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带你去吃。”

　　肖战闻言愣了愣，他已经好久没有跟王一博好好吃一顿饭了，养父总是很忙，忙得像个陀螺，那些空荡荡的餐桌几乎成了他晚餐的常态。

　　那瑞凤眼里像是落进了细碎的星光，声音不自觉地轻快了些：“我想吃烧烤，可以吗…”

　　王一博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他没有多说，只干脆利落地地开口：“去穿好衣服。”

　　“好！”肖战立刻应声，转身就朝着衣帽间快步走去，连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都带着雀跃的节奏。

　　冬夜的街道，寒风依旧凛冽，呵出的气瞬间凝成白雾。

　　王一博将车停在巷口一家烟火缭绕的烧烤店旁。

　　肖战推开厚重的挡风门帘，混合着炭火焦香与孜然辛辣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烧烤店生意很好，每张桌子都几乎坐满了人。

　　王一博显然与这里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身形挺拔，气质冷峻，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想吃什么，自己点。”他脱下大衣，露出里面的黑色羊绒衫。

　　肖战拿着菜单点了许多自己爱吃的，还要了两瓶冰镇的汽水。

　　王一博则是拿起旁边的茶壶用热水烫好了两人的杯筷，动作优雅得仿佛置身高级西餐厅，而非这烟火缭绕的烧烤店。

　　炭火很快将食物烤得滋滋作响，油脂滴落，溅起零星的火花。

　　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肖战吃得鼻尖冒汗，顺手将一串烤得焦香的羊肉串递到王一博面前，“爸，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王一博看着那串冒着油光，撒满辣椒粉和孜然的烤肉，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向来饮食清淡，注重养生，这种街边重油重盐的食物，几乎从不碰。

　　但看着肖战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沉默片刻，还是接了过来，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怎么样？”肖战紧张地问。

　　王一博迎上少年期待的目光：“嗯，不错。”

　　肖战吃得心满意足，他抬起脸，被辣得红润的唇瓣微微上扬，眉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声音里都带着饱足后的轻快：“我吃饱了！”

　　王一博看着他明媚的笑颜，他淡淡应了一声：“嗯。”

　　随即拿起桌上的手机，自然地递到肖战面前，语气平静无波：“自己去结账。”

　　肖战顺从地接过手机：“哦。”

　　他甚至不需要询问密码，王一博对他从不设防。

　　无论是银行卡密码，还是更私密的指纹锁，养父很早以前就将他的一切权限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

　　肖战捧着手机走到收银台前，老板抬头看见他，脸上立刻堆起熟稔的笑容：“哟，好久没见你了！今天跟爸爸来吃饭啊？”

　　“嗯！”肖战用力点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老板笑着：“一百二十九，给一百二就行！”

　　结完账，肖战穿好好在正要离开，被王一博轻轻拉住了手腕。

　　“别急。”

　　Alpha拿起被肖战随意搭在椅背上的羊绒围巾，手指修长有力，带着灼人的体温，轻柔地将围巾绕过少年纤细的脖颈。

　　羊绒布料细腻的触感摩挲着皮肤，随着缠绕的动作，肖战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王一博正在系围巾的手指上，感受着那若有似无的触碰，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绯色。

　　王一博仔细地将围巾末端塞进他的大衣领口，确认冷风不会钻进去后，他才松开手：“好了，走吧。”

　　肖战耳根通红，胡乱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爸。”

　　车厢里暖意融融，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在寂静里，车轮碾过积雪的路面，发出规律的沙沙声。

　　“今天复习得怎么样？”王一博目视前方，状似随意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肖战原本被暖气熏得昏昏欲睡，闻言勉强打起精神，“还行…就是化学部分有点难。”

　　话音未落，他便听见身侧传来沉稳的应答：“我改天给你请个化学家教。”

　　肖战不由得想起从前请家教的场景，不论来的什么课程，王一博总会坐在书房里，隔着半开的门扉，一边处理公务，一边盯着他。

　　那些若有似无的注视，曾经让他如坐针毡，如今回想起来，莫名品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安心。

　　他鬼使神差地轻声问道：“那爸还会像之前那样…在家里盯着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厢内陷入死寂，

　　良久，王一博低沉的回应：“你若是不想…”

　　“没有！”肖战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心惊的急切，说完慌忙垂下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不安的阴影，“我没有不想…我就是，怕你太忙了…”

　　他感觉到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道视线太过滚烫，几乎要将他这些日子以来苦苦掩藏的妄念都灼烧出来。

　　“好。”

　　简单的一个字，沉甸甸地落进心里，激得肖战心尖猛地一颤，泛起密密麻麻的酸麻。

　　他慌忙假意欣赏窗外流转的灯火，生怕多停留一秒，眼中藏不住的欢喜就会泄密。

　　车子无声地滑入别墅车库，稳稳停住，引擎的余温在寂静中渐渐消散。

　　肖战解开安全带，带着饱食后的慵懒，“爸，那我先上去睡了。”

　　他正要推门，王一博低沉的声音在密闭车厢里响起：“乖崽，你的班主任下午给我打电话。”

　　手指在安全带扣上微微一顿，肖战疑惑地转头。

　　昏暗光线下，王一博缓缓转过脸，目光沉静地锁住肖战：“她说，你在学校早恋了。”

　　空气瞬间凝固。

　　肖战的心脏猛地咯噔一下，他很明显感觉出来他的养父生气了。

　　“这是真的吗？”王一博的语气依然平稳，甚至称得上温和，可那双眼睛压迫感十足。

　　“我没有...”他急忙否认，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拂过肖战泛红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令人心惊。

　　“那个叫胡海锋的，”王一博的嗓音低沉醇厚，如同陈年威士忌，“今天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肖战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

　　“乖崽，”王一博的指腹摩挲着他的下颌，“记住，你还小，有些事不该你现在碰。”

　　“爸，我真的没有早恋…”肖战急得眼尾泛红，声音里带着微微颤抖：“我…我不喜欢他…是他突然跟我表白说…”

　　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带着难以启齿的羞耻。

　　“不喜欢？”王一博的嗓音低沉醇厚，在密闭车厢里缓缓荡开。

　　“嗯！”肖战用力点头，像是要证明什么，连细软的发丝都跟着颤动。

　　王一博的指腹轻轻抚过少年泛红的眼尾，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擦拭珍宝，可那双深邃的眼眸暗沉得不见底。

　　“是他骚扰你对不对？”

　　肖战被问得一愣。

　　骚扰？

　　这个词太重了。

　　可想起胡海锋在众人面前毫不顾忌的宣言，想起那些起哄声和视线，他确实感到被冒犯，也被推到了尴尬的境地。

　　又在王一博极具引导性的注视下，他几乎是本能地顺着回答：“对。”

　　这个字落下的瞬间，他看见养父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满意。

　　那眼神快得像是错觉，让肖战的心莫名一紧。

　　“好，爸爸知道了。”王一博终于松开手，语气恢复成一贯的温和，仿佛刚才的压迫感从未存在过，“去睡吧。”

　　“好。”肖战如蒙大赦，慌忙推开车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王一博注视着少年仓皇的背影，眸中的温柔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暗涌。

　　他拿起手机，熟练地拨通一个号码，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宋校长，是我。”

　　“关于贵校一名叫胡海锋的学生，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处理结果。”

　　“比如，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