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陆时衍心有不甘的蹲在花店门口的寒风里,指节因为用力攥着那把黑伞而泛白。伞面上还残留着苏晚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像七年前那个夏夜,她别在发间的那朵花,明明已经枯萎在记忆里,却总在某个瞬间突然鲜活,刺得他眼眶发酸。
他听见花店门轴“吱呀”一声轻响,抬头时,正撞进苏晚平静的目光里。她怀里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念念,小家伙的小脑袋靠在她颈窝,呼吸均匀,想来是刚才在卫生院输液时耗光了力气。
“伞。”苏晚递过来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叠得整齐的黑伞,“已经晾干了。”
陆时衍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他想起三年前在北城医院,她高烧昏迷时,他也是这样碰过她的手,那时她的手烫得吓人,如今却冷得像块冰。他下意识想握住,苏晚却已经收回了手,抱着念念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今天谢谢你。”她的声音很淡,像小镇初冬的雾,“陈默已经在里面煮了姜茶,如果你不介意……”
“不了。”陆时衍打断她,站起身时膝盖传来一阵僵硬的酸痛,“我还要回民宿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回北城。”
苏晚“嗯”了一声,没有再挽留。她抱着念念转身进门时,陆时衍突然开口:“念念……她体质是不是一直不好?”
苏晚的脚步顿住,后背绷得笔直。过了几秒,她才轻轻“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小时候早产,总爱发烧。”
“早产?”陆时衍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重物砸中。他看着苏晚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冬天——他在北城会所的地下室找到她时,她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揉皱的孕检单,上面的日期,正好是她离开北城的前一个月。
那时候他被仇恨冲昏了头,只当是她用来博取同情的把戏,一把将孕检单撕得粉碎,说“苏晚,你真让我恶心”。现在想来,她当时眼底的绝望,哪里是装出来的?
“我……”陆时衍想追问,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苏晚抱着念念走进花店,暖黄的灯光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最后被厚重的木门彻底挡住,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墙。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寒风把脸颊吹得麻木,才转身往民宿走。石板路上积着薄薄的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他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为“小镇卫生院”的号码,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拨出去。
回到民宿时,林助理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带着焦急:“陆总,您什么时候回北城?苏氏集团的年终总结会定在后天,林薇薇那边……”
“推迟。”陆时衍打断他,声音沙哑,“会议推迟一周,林薇薇的事让律师盯着就行。”
挂了电话,他把自己摔进冰冷的被子里,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念念输液时攥着他袖口的样子——小家伙的手很小,手指纤细,指甲盖是淡粉色的,像极了苏晚小时候的手。他想起七年前,苏晚总爱把小手放进他掌心,说“时衍哥哥的手好暖和”,那时候他总笑着握紧,说“以后我永远给你暖手”。
可现在,他连靠近她们的资格都没有。
第二天清晨,陆时衍没有如约回北城。他把车开到镇东头的农贸市场,买了新鲜的草莓和进口的奶粉——昨晚他在民宿附近的超市转了一圈,发现卖的都是国产奶粉,他记得苏晚以前说过,念念喝国产奶粉会过敏。
他提着东西站在花店门口,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敲门。开门的是陈默,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水珠的青菜,看到他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陆先生?你没走?”
“我……”陆时衍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有些局促,“听说念念喜欢吃草莓,还有这个奶粉,适合过敏体质的孩子……”
“进来吧。”陈默侧身让他进门,“晚晚正在给念念煮小米粥,你正好一起吃点早餐。”
陆时衍走进店里,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扑面而来。苏晚蹲在厨房门口的小炉子旁,正拿着勺子轻轻搅动锅里的小米粥,念念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布偶兔子,正小声跟它说话。
听到脚步声,苏晚抬头,看到他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你怎么还没走?”
“我……”陆时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他因为怀疑念念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故意留下来想求证吧?他把草莓和奶粉放在柜台上,“给念念买的,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念念听到“草莓”两个字,立刻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妈妈,是草莓!我喜欢草莓!”
苏晚看了女儿一眼,无奈地笑了笑,对陆时衍说:“谢谢你,让你破费了。”
早餐桌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陈默给陆时衍盛了一碗小米粥,笑着说:“陆先生尝尝,晚晚煮的小米粥最养胃。”
陆时衍接过碗,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过喉咙,暖得他心头一热——他想起七年前,苏晚第一次给他煮小米粥,煮糊了锅底,却还是硬塞给他,说“时衍哥哥,你将就着吃,下次我一定煮好”。现在她的粥煮得这么好,却再也不是为他煮的了。
“念念今年几岁了?”陆时衍状似随意地问,目光落在小家伙捧着草莓的小手上。
“三岁啦!”念念抢着回答,小脸上沾了点草莓汁,像只小花猫,“妈妈说,我生日的时候,会有草莓蛋糕!”
“生日是什么时候?”陆时衍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苏晚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四月十七。”
四月十七。
陆时衍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记得清清楚楚,三年前的四月十七,他正在北城参加苏氏集团的破产清算会——那天苏父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苏母哭着给他跪下,求他手下留情,他却冷漠地转身,说“这是苏家欠我的”。
原来那天,她正在小镇的卫生院里,忍着剧痛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他的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他看着念念笑得灿烂的脸,看着苏晚平静却藏着疲惫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刽子手,亲手斩断了所有的温柔,又在三年后,带着一身的愧疚,闯进她们平静的生活。
“我……”他想说点什么,却被陈默打断。陈默给念念擦了擦嘴角的草莓汁,笑着说:“陆先生,你要是没事的话,不如留下来帮晚晚打理一下花店?最近进了一批水仙,晚晚一个人忙不过来。”
陆时衍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好。”
他知道陈默是故意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也知道苏晚心里或许并不愿意。可他实在舍不得离开,哪怕只是能多看看念念,多帮苏晚做点事,也好。
接下来的几天,陆时衍每天都准时出现在花店。他帮苏晚搬花盆,给水仙换水,甚至学着修剪枝叶——一开始笨手笨脚,总把好好的花枝剪坏,苏晚看着心疼,忍不住教他:“剪的时候要斜着剪,这样吸水面积大。”
她的指尖偶尔会碰到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却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多想,只能赶紧收回手,假装认真地修剪枝叶。
念念很喜欢跟他玩。每天下午,她都会拉着他的手,让他陪自己在花店门口的空地上画画。小家伙画得最多的是向日葵,画完后会举起来给陆时衍看:“陆叔叔,你看!妈妈说,向日葵会跟着太阳走,就像我会跟着妈妈走一样!”
陆时衍看着画纸上金灿灿的向日葵,想起七年前苏晚也喜欢画向日葵,那时候她总说“时衍哥哥,我要像向日葵一样,永远跟着你”。现在,她的女儿也喜欢向日葵,却再也不会跟着他走了。
有天晚上,陈默找陆时衍在小镇的酒馆喝酒。几杯酒下肚,陈默看着他,突然说:“陆先生,你是不是怀疑念念是你的孩子?”
陆时衍的身体一僵,抬头看向陈默,眼里满是惊讶。
“晚晚怀念念的时候,吐得很厉害,夜里总做噩梦,喊你的名字。”陈默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敌意,“我那时候就知道,你在她心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陆时衍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咳嗽起来:“我那时候……太混蛋了。我不该相信林正雄的话,不该对她那么狠,更不该……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过去的事,再后悔也没用。”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晚晚现在很平静,念念也需要一个安稳的家。你要是真的想弥补,就别再急着追问,也别再给她压力。慢慢来,让她看到你的诚意。”
陆时衍点了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照亮了。他知道,陈默说的是对的。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用极端的方式把苏晚逼到绝境,他要慢慢来,用余生的时间,一点点弥补她,弥补念念。
离开酒馆时,夜色已经很深了。陆时衍走在石板路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像七年前苏晚教他数过的那样,一颗,两颗,三颗……他想起苏晚那时候说“时衍哥哥,星星会记得所有事”,原来真的是这样。星星记得他们的温柔,记得他的过错,也记得他现在的愧疚与悔改。
他走到花店门口,看到苏晚正在收拾门口的花盆。月光落在她身上,像一层薄薄的霜,让她看起来格外单薄。他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花盆:“我来吧。”
苏晚没有拒绝,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他把花盆搬进店里。收拾好后,陆时衍转身准备走,苏晚突然开口:“明天……要不要一起带念念去镇西头的公园?她一直想去喂鸽子。”
陆时衍的脚步顿住,回头时,正看到苏晚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冰层下悄悄流淌的春水。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激动:“好。”
那天晚上,陆时衍躺在民宿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苏晚刚才的话,想起念念笑着喊他“陆叔叔”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枚旧戒指,是他用第一笔稿费买的,七年前曾套在苏晚的无名指上。后来他把它找了回来,一直戴在脖子上,贴着心脏的位置。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戒指,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他知道,那些燃烧过的伤痛,那些看似熄灭的星火,其实一直都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一点温柔,就能重新燃起,照亮他们往后的路。小镇的惊蛰总裹着黏腻的雨。苏晚蹲在花店后门,正给新到的铃兰换盆,指尖沾着湿润的泥土,忽然听见巷口传来熟悉的刹车声——那是陆时衍的车,引擎声沉得像北城冬夜的寒风,她记了三年。
她没有回头,只是将铃兰往阴影里挪了挪,直到一双黑色皮鞋停在她面前。裤脚沾着雨珠,是她去年在镇上裁缝铺见过的款式,布料挺括,却被小镇的泥泞蹭出了痕迹。
“晚晚。”陆时衍的声音比上次更哑,像被雨水泡过的棉线,“我来送念念的生日礼物。”
竹编的礼盒递到眼前,里面是只手工缝制的兔子玩偶,耳朵上缝着小小的向日葵——那是七年前她丢在苏家花园的旧物,后来她以为早被扔掉,没想到他竟留到现在。苏晚的指尖颤了颤,没接:“陈默已经给念念买了。”
“我知道。”陆时衍的目光越过她,落在玻璃门后。念念正趴在柜台前画水彩,小脸上沾着颜料,笑起来时眼角的梨涡陷得很深,和他七岁那年一模一样。“我只是……想看看她。”
雨越下越大,打在铁皮雨棚上噼啪作响。苏晚站起身,将围裙上的泥土拍掉:“陆时衍,你该回北城了。”
“我查到了。”陆时衍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念念的生日,是三年前的四月十七。”
苏晚的后背猛地僵住。那是她离开北城的第三个月,在小镇卫生院的产房里,她攥着床单疼到晕厥时,窗外正飘着那年最后一场雪。她以为这个日子只有她和陈默知道,却忘了陆时衍要查一件事,从来不会失手。
“你想干什么?”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抬手将玻璃门拉得更紧,像在守护什么珍贵的东西。
陆时衍看着她,眼眶慢慢红了:“晚晚,她是我的女儿,对不对?”
这句话像一道雷,劈开了小镇的宁静。念念停下画笔,歪着头看过来:“妈妈,他在说什么呀?”
苏晚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抱住女儿,声音放得很柔:“没什么,叔叔在说胡话呢。念念乖,我们进去吃草莓蛋糕。”
她抱着念念转身时,陆时衍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热,烫得她像被火烧,可指尖却在发抖:“晚晚,别骗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她喜欢吃草莓蛋糕,她画画时总把太阳涂成金色——这些都是你教我的,你怎么能忘了?”
苏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念念的发顶。念念伸出小手擦她的脸:“妈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叔叔欺负你?”
“没有。”苏晚摇了摇头,看向陆时衍,眼神里满是疲惫,“陆时衍,你先回去。等念念睡了,我们谈谈。”
夜里十点,陈默带着念念睡下后,苏晚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陆时衍就站在不远处的栀子花丛旁,手里拿着那只兔子玩偶,月光落在他身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苏晚先开口,声音很轻。
“三个月前。”陆时衍走到她面前,将一张纸递过来——是念念的疫苗接种记录,上面“父亲”那一栏是空的,“我去小镇卫生院查档案,医生说,你生念念的时候,只有陈默陪着。”
苏晚没有看那张纸,只是盯着石桌上的茶杯。茶水已经凉了,像她这几年的日子,看似平静,却总藏着化不开的寒意。“是,她是你的女儿。”她终于承认,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绝望,“可那又怎么样?你当年把我逼到绝境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陆时衍蹲下身,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几乎要将她融化:“我知道我错了。晚晚,我那时候不知道林正雄的阴谋,我不知道苏家是被冤枉的,我更不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小镇受苦。”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苏晚抽回手,眼泪掉在石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离开北城的时候,肚子已经三个月大了。陈默在车站捡到我,我发着高烧,差点把念念打掉。他陪我去医院,陪我做产检,陪我熬过孕吐最厉害的夜晚。陆时衍,你现在来认女儿,你凭什么?”
陆时衍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三年前,他在北城疯了一样找她,却不知道她正在小镇的出租屋里,抱着膝盖哭到天亮;他想起他给苏家捐了一大笔钱,却不知道她正为了念念的奶粉钱,在餐馆里洗盘子到深夜。
“我知道我欠你们太多。”陆时衍的声音带着哽咽,“晚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们。我可以把北城的公司卖了,来小镇陪你们;我可以每天给念念做早餐,送她去幼儿园;我可以……”
“不必了。”苏晚打断他,“陆时衍,念念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家,不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我也需要的是平静的日子,不是再被你拖回过去的泥沼。”
她站起身,准备回屋时,陆时衍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枚旧戒指——那是他用第一笔稿费买的,在苏家夏夜的庭院里,他曾把它套在她的无名指上,说“晚晚,等我长大,就用真的钻戒换它”。
“我一直戴着。”陆时衍的指尖摩挲着戒指上的纹路,“在我最恨苏家的时候,在我查到真相痛苦到想自杀的时候,在我找不到你的日子里,我都戴着它。晚晚,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从来没有。”
苏晚看着那枚戒指,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夜晚,月光很柔,他的眼神比月光更柔,说“晚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后来的日子,却像一场噩梦,把所有的温柔都撕得粉碎。
“戒指你留着吧。”苏晚转身走进屋,“明天早上,你走吧。”
门关上的瞬间,陆时衍靠在墙上,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失声痛哭。院子里的栀子花在夜里悄悄绽放,香气弥漫开来,像七年前的夏夜,却再也回不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时衍没有走。他在小镇的民宿住了下来,每天清晨都会出现在花店门口,手里提着新鲜的草莓和热牛奶。苏晚一开始不让他进门,可念念喜欢他——喜欢他讲故事时温柔的声音,喜欢他陪她在公园里荡秋千,喜欢他把她举过头顶,让她够到树上的樱花。
“妈妈,陆叔叔好厉害呀!”念念每天晚上都会趴在苏晚耳边说,“他说他会变魔术,能把石头变成糖果呢!”
苏晚看着女儿眼里的光,心里的坚冰渐渐融化。有一次,念念在幼儿园被小朋友欺负,哭着跑回家。陆时衍正好来送草莓,看到念念的眼泪,二话不说就去了幼儿园。他没有凶那个小朋友,只是蹲下身,耐心地讲道理,最后还把自己口袋里的糖果分给了所有人。
回来时,他的西装上沾着小朋友的涂鸦,却笑得很开心:“念念说,以后要当保护妈妈的小英雄。”
苏晚看着他,突然想起七年前,她被隔壁的男孩欺负,他也是这样冲上去,把她护在身后,说“晚晚,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时光好像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可中间的伤痛,却像一道疤,永远留在了心里。
陈默看出了她的犹豫,某天晚上,他坐在院子里陪她喝茶:“晚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晚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陈默,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陈默笑了笑,眼神很温和,“我当初帮你,不是为了占有你,只是觉得你太苦了。念念需要爸爸,你也需要一个能给你依靠的人。陆时衍虽然犯过错,但他对你们的心意,是真的。”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院子里的栀子花。月光落在花瓣上,像一层薄薄的雪。她想起这几年,陈默对她的照顾,对念念的疼爱,心里满是感激。可她也知道,陈默给她的是亲情,不是爱情。她的心,早在七年前的那个夏夜,就已经遗落在陆时衍身上,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再想想。”苏晚轻声说。
第二天清晨,陆时衍没有来送草莓。苏晚心里有些失落,却看到陈默提着一个竹篮走进来:“陆时衍说他要回北城处理点事,让我把这个给你。”
竹篮里是罐栀子花茶,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陆时衍的字迹,写得很工整:“晚晚,我去北城把公司交给林助理,很快就回来。念念喜欢的棉花糖机,我已经订好了,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给她做棉花糖。”
苏晚拿着纸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走到玻璃门后,看着巷口陆时衍的车渐渐远去,突然想起他上次离开时,落寞的背影。这一次,她好像不再那么害怕了。
陆时衍回来时,小镇已经进入夏天。他没有开车,而是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里面装着给念念的礼物——有会唱歌的玩偶,有画满向日葵的绘本,还有一台小小的棉花糖机。
“陆叔叔!”念念看到他,立刻扑了上去。陆时衍蹲下身抱住她,把她举过头顶,笑得像个孩子:“念念想我了吗?”
“想!”念念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妈妈也想你,她昨天还在看你送的栀子花茶呢!”
苏晚的脸瞬间红了,伸手去拉念念:“别胡说。”
陆时衍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晚晚,我把北城的公司卖了,以后就在小镇陪你们。”
苏晚愣住了:“你疯了?那是你打拼了这么多年的心血。”
“没有什么比你们更重要。”陆时衍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钻戒——和当年那枚旧戒指很像,却更亮,“晚晚,我知道我以前犯了很多错,我不敢奢求你立刻原谅我,但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我们一起经营花店,一起送念念去幼儿园,一起看着她长大。你愿意吗?”
苏晚看着他,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想起这几年的委屈,想起念念出生时的痛苦,想起陈默的温柔,可更多的,是七年前的温柔,是他这几个月的坚持,是他眼里的真诚。
“我愿意。”苏晚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哽咽。
陆时衍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把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紧紧抱住她:“晚晚,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机会。”
念念在旁边拍手:“爸爸妈妈终于在一起啦!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做棉花糖啦!”
陈默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转身走进屋里,把空间留给他们。窗外的阳光很好,落在栀子花上,像一层金色的纱。
秋天的时候,陆时衍和苏晚在小镇举办了婚礼。没有盛大的排场,只有小镇的居民和几个亲近的朋友。陈默作为证婚人,站在台上,笑着说:“我认识晚晚的时候,她还是个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眼里满是悲伤。现在看到她和时衍幸福的样子,我很开心。希望你们永远这么幸福下去,给念念一个最好的家。”
婚礼上,念念穿着白色的小纱裙,拿着花束,跑到陆时衍和苏晚面前,大声说:“爸爸,妈妈,祝你们永远在一起!”
陆时衍和苏晚相视一笑,眼里满是幸福。他们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冬天的时候,小镇下起了雪。陆时衍带着苏晚和念念去山上看雪。念念穿着红色的棉袄,在雪地里奔跑,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陆时衍牵着苏晚的手,走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晚晚,”陆时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苏晚,眼神里满是温柔,“你还记得七年前,我们在苏家花园里堆雪人吗?你把围巾给了雪人,结果自己冻得流鼻涕。”
苏晚笑了:“我当然记得。你还说,以后每年都要陪我堆雪人,结果第二年你就走了。”
“对不起。”陆时衍把她拥入怀中,“以后每年,我都陪你堆雪人,陪你看雪,再也不分开了。”
苏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心里满是温暖。她想起那些痛苦的日子,想起那些绝望的夜晚,想起那些烬余的星火——它们没有在岁月里熄灭,反而照亮了她的未来。
念念跑过来,抱住他们的腿:“爸爸,妈妈,我们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吧!要像念念一样高!”
陆时衍笑着点头,弯腰把女儿抱起来:“好,我们堆一个全世界最大的雪人!”
雪地里,一家三口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里。
五年后的北城,初秋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苏氏集团顶楼的会客室里。陆时衍坐在沙发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相框——照片里,苏晚穿着米白色的长裙,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儿子陆念安,他牵着念念的手,站在小镇花店的栀子花丛前,四个人的笑容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温暖得能融化寒冬的雪。
“陆总,这是城南养老社区的最终设计方案,您过目。”林助理将文件递过来,目光扫过相框时,笑着补充,“苏老师上周还跟我打电话,说等社区建成,要把苏老先生和苏夫人接过去,跟小镇的老邻居们做伴呢。”
陆时衍接过文件,嘴角的笑意更深。十年前他从北城搬到小镇,用三年时间陪苏晚走出过往的阴影,又花两年时间重建苏氏集团,将主营业务从地产转向养老与教育——他记得苏晚说过,“时衍,我们受过的苦,别让别人再受一次”,所以他想建最温暖的养老社区,办最公平的公益学校,把曾经失去的温柔,都还给这个世界。
“方案很好,就按这个推进。”陆时衍在文件上签下名字,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下午的会推迟到明天,我要去接念念放学。”
林助理早已习惯他的“早退”,笑着点头:“您放心,后续工作我来安排。对了,苏老师说她今天会做您爱吃的糖醋排骨,让您早点回去。”
陆时衍的心像被温水浸过,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拿起外套快步下楼,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向北城第一中学。校门口早已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他刚停稳车,就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朝他跑来,马尾辫在身后甩成一道轻快的弧线。
“爸!”念念扑进他怀里,手里举着一张奖状,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这次物理竞赛拿了一等奖!妈说要给我做草莓蛋糕庆祝!”
“我们念念真厉害。”陆时衍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目光落在她眼角的梨涡上——和他一模一样,却比他多了几分苏晚的温柔。他接过奖状,指尖划过上面的名字“陆念苏”,心里满是感激。当年给女儿改名时,苏晚说“念是思念,苏是我们的过去,也是我们的未来”,他知道,这是她对过往最好的和解。
车上,念念叽叽喳喳地讲着学校的趣事,陆时衍偶尔应和几句,目光却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熟睡的小儿子。念安的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极了苏晚熟睡时的模样。他想起三年前苏晚怀念安时,他每天下班都会绕路去买她爱吃的樱桃,晚上给她揉腿,听她讲念念小时候的糗事——那些曾经缺失的陪伴,他都一点点补了回来。
回到家时,玄关处早已摆好了苏晚的拖鞋。厨房里飘来糖醋排骨的香味,他走进厨房,从身后轻轻抱住苏晚的腰。苏晚手里的锅铲顿了顿,笑着回头:“接念念回来了?念安呢?”
“在客厅睡熟了。”陆时衍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今天累不累?我来炒剩下的菜。”
“不用,你陪念念复习功课吧,我很快就好。”苏晚推开他,眼底满是温柔,“对了,小镇的张阿姨刚才打电话,说我们种的栀子花开花了,让我们周末回去看看。”
陆时衍的心里一暖。十年前他在花店门口种的栀子花,如今已经长成了一片花海。每年夏天,张阿姨都会给他们寄来晒干的栀子花瓣,苏晚用来泡茶,或是做成香包,放在孩子们的衣柜里。那些带着栀子花香的回忆,早已成了他们生活里最温暖的底色。
晚饭时,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前。念念给念安喂着排骨,苏晚给陆时衍夹了一块他爱吃的糖醋排骨,笑着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陆时衍看着眼前的画面,突然想起七年前在小镇的那个雨天——他蹲在花店门口,看着苏晚抱着念念走进店里,暖黄的灯光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那时他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她们。
“爸,你在想什么呢?”念念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陆时衍放下筷子,握住苏晚的手,目光扫过两个孩子,轻声说:“我在想,幸好我没有放弃。”
苏晚的指尖微微一颤,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笑意。她知道,他说的不仅是当年没有放弃寻找她们,更是没有放弃曾经的自己,没有放弃他们的爱情。那些曾经燃烧过的伤痛,那些看似熄灭的星火,在岁月的打磨下,早已变成了长明的暖光,照亮了他们的未来。
饭后,陆时衍陪念念复习功课,苏晚哄念安睡觉。客厅里,台灯的光芒柔和而温暖,念念的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与卧室里苏晚轻声哼唱的摇篮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动听的生活乐章。陆时衍看着女儿认真的侧脸,想起十年前在小镇的书店里,他第一次给念念讲题,小家伙皱着眉头说“爸爸,你讲得不如妈妈好”,如今她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少女,而他,也成了她眼里“最靠谱的爸爸”。
夜深了,陆时衍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苏晚已经睡熟,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她脸上,柔和得像一幅画。他躺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他十年前在小镇的教堂里,重新给她戴上的戒指,比七年前那枚更精致,却同样承载着他一辈子的承诺。
“晚晚。”他轻声呢喃,声音里满是温柔,“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的。”
苏晚在睡梦中轻轻“嗯”了一声,往他怀里靠了靠。陆时衍将她紧紧抱住,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心里满是安稳。他知道,人生没有一帆风顺,或许未来还会有风雨,但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那些曾经的仇恨与伤痛,早已在岁月的长河里消散;那些烬余的星火,也在彼此的陪伴中,变成了永不熄灭的暖光。他们用十年的时间,证明了爱能跨越误解,能弥补遗憾,能将曾经破碎的过往,拼凑成如今最完整的幸福。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他们往后漫长而温暖的岁月。陆时衍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他终于明白,最好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最好的幸福不是锦衣玉食,而是家人在侧,灯火可亲。
而那些烬余的星火,终将在时光里长明,温暖他们的一生,也温暖每一个被爱照亮的日子。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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