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北市正下着连绵细雨，市内矗立着的独栋大楼在雨雾中宛如一柄直插云霄的利剑，冷峻而肃穆。

　　而这里也是赵砚舟的栖息地。

　　——京泓集团——

　　清晨八点，大楼里早已没了半分宁静。

　　一楼大厅的旋转门不断吞吐着身着正装的职员，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皮鞋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又整齐的声响，与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前台的小姑娘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一边核对访客名单，一边对着电话柔声回应：“您好，京泓集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赵总的行程上午是满的，您这边预约的是下午两点的会议……”

　　电梯间里，几个部门主管正压低声音讨论着项目。

　　“昨天提交的那份竞标方案，赵总还没签字，等下到了办公室就得赶紧催，下午就要给甲方发过去。”

　　市场部的李主管扯了扯略显潮湿的领带，语气焦灼。

　　技术部的张工点点头，手里的平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我们昨晚加班改到凌晨的系统漏洞修复报告，也得赶紧送上去，要是耽误了上线时间，损失可就大了。”

　　助理张呈抱着一摞文件快步穿梭在工位间，时不时停下来叮嘱几句：“这份报表数据再核对一遍，赵总对数字最较真”“会议要用的资料，十分钟后送到顶楼会议室”。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谨，整个办公区的节奏，都在他的统筹下高效运转着。

　　顶楼与楼下的繁忙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得能清晰听见雨水顺着玻璃幕墙滑落的声音。

　　整个楼层只有一间办公室，那是赵砚舟的专属领域。

　　厚重的实木门紧闭着，隔绝了楼下的喧嚣，也隔绝了外界的暖意。

　　办公室内光线偏暗，落地窗外是一片雾蒙蒙的雨景。

　　赵砚舟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颓败。

　　他没穿西装外套，只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松垮地敞开两颗扣子，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

　　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桌面上，那里摆着一张被撕得粉碎的照片，边缘还带着褶皱，像是被人带着极大的情绪狠狠撕扯过。

　　照片上原来是他和姜子衿的合影，那天姜子衿和他约着吃饭，姜子衿笑着坐在他身边，眉眼弯弯，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满是温情。

　　可如今，这温情被拆解得支离破碎，碎片散落在桌面上，如同他此刻的心。

　　赵砚舟的指尖微微颤抖，伸手想去触碰那些碎片，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他的眼角泛着明显的红，红得像是充血一般，没人知道这红色是昨夜被姜子衿的不告而别气的，还是独自一人对着空荡的房间，压抑着哭出来的。

　　“铃铃铃——”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怔忪。

　　赵砚舟几乎是立刻抓起手机，看到屏幕上“姜父”两个字时，他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冀，手指划过接听键。

　　“叔叔，子衿她是不是在你们那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急切地问道。

　　电话那头的姜父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砚舟啊，你别急。子衿她……她就是出去散散心，女孩子嘛，偶尔闹点小脾气很正常。”

　　“散心？”赵砚舟猛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带走了所有的行李，连我们的照片都被她撕了个粉碎，这叫散心？叔叔，您告诉我实话，她到底在哪儿？”

　　“我们是真不知道。”姜父的语气带着为难，“她昨天给我们打了个电话，就说自己想出去走走，让我们别担心，也没说具体去了哪里。砚舟，你再等等，等她想通了，肯定会主动联系你的。”

　　赵砚舟还想说些什么，可姜父那边已经找了个借口匆匆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太了解姜父了，那语气里的闪躲，明摆着就是在帮姜子衿隐瞒。

　　他不甘心，又立刻拨通了姜母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姜母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砚舟呀，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阿姨，子衿到底在哪里？”赵砚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些，“我知道你们知道她的下落，求你们告诉我，我真的很担心她。”

　　“砚舟，我们是真的不清楚。”姜母叹了口气，和姜父的说辞如出一辙，“子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说，我们也不好逼她。”

　　赵砚舟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眼底的红意更浓，“昨天宴会她还在，她明明很开心的”话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满是困惑和痛苦。

　　他知道了，原是他拒绝了她，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拒绝了她，她伤心了。

　　姜母在电话那头又劝了几句，无非是让他耐心等待，随后也匆匆挂了电话。

　　手机从赵砚舟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姜家父母的态度，让他彻底没了头绪，姜子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断了所有和他有关的联系。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拿起手机，翻出一个加密的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赵总。”

　　“李侦探，”赵砚舟的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我要你找个人，姜子衿。”

　　“姜小姐？”李侦探愣了一下，他之前也帮赵砚舟处理过一些和姜子衿相关的小事，自然知道这位姜家千金的重要性，“她怎么了？”

　　“她走了，没留下任何消息。”赵砚舟的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姜家父母不肯说，我需要你动用所有力量，帮我找她。”

　　“明白，我这就派人去查姜小姐的出行记录和消费记录。”李侦探应道。

　　“不够。”赵砚舟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疯狂，“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算是把整个青北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有任何消息，立刻汇报！”

　　“是，赵总，我马上安排。”李侦探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急切，不敢耽搁，立刻应下。

　　挂了电话，赵砚舟再次看向桌上的照片碎片，胸口的憋闷感越来越重。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下午还有一场去邻市的重要合作洽谈会，那是他筹备了半年的项目，不能因为姜子衿的事搞砸。

　　他起身走到窗边，冰冷的玻璃贴着掌心，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楼下的职员们看到他出来，纷纷挺直了腰板，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赵砚舟平日里就以严苛著称，此刻他周身的低气压，更是让众人不敢上前搭话。

　　“赵总，车已经备好了，下午的会议资料我也整理好了。”

　　张呈连忙迎上来，递上一份文件和西装外套。

　　赵砚舟接过外套搭在手臂上，接过文件随意翻了翻，目光却有些涣散。

　　“走吧。”

　　他丢下两个字，径直朝着电梯走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前往邻市的高速公路上，雨势渐渐小了些，车窗上布满了细密的水珠。

　　赵砚舟坐在后座，头靠着车窗，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姜子衿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会儿是她笑起来的样子，一会儿是她闹别扭时撅嘴的模样，还有昨晚他来到姜家时，空荡荡的房间和桌上那张撕碎的照片。

　　“赵总，这是合作方那边最新发来的补充条款，您看一下。”

　　张呈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递过来一份文件。

　　赵砚舟伸手接过，却只是随意地放在腿上，根本没有翻开的意思。

　　张呈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叹气。

　　他跟了赵砚舟五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和姜小姐有关。

　　两个小时后，车子抵达邻市的合作公司。

　　会议在二楼的会议室举行，合作方的代表已经等候多时。

　　赵砚舟强打起精神，换上平日里的沉稳模样，走进了会议室。

　　可会议一开始，他就有些心不在焉。

　　对方代表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合作细节，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耳边反复回响的，全是姜子衿之前跟他说的话。

　　“赵总？赵总？”合作方的负责人见他一直没反应，忍不住出声提醒。

　　赵砚舟猛地回过神，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连忙掩饰道：“抱歉，刚才在想一些细节。你刚才说的那部分，再讲一遍。”

　　会议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勉强推进着，张呈坐在一旁，不停地用眼神示意他，还悄悄递了好几次纸条，帮他圆了好几次场。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合作方的人笑着过来握手：“赵总，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后续的细节，让我们的团队再对接。”

　　“合作愉快。”

　　赵砚舟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伸手回握。

　　走出会议室时，他的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姜子衿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遇到危险。

　　他脚步匆匆，完全没注意到前方的楼梯。

　　会议室门口的楼梯没有安装扶手，台阶也比寻常的要高一些。

　　他一脚踩空，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朝着楼梯下方摔去。

　　“砰”的一声闷响，他的额头磕在了台阶上，剧痛瞬间袭来，眼前一黑，整个人蜷缩在楼梯转角处。

　　“赵总！”张呈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冲了过去，蹲在他身边。

　　只见赵砚舟的额角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顺着脸颊往下流，很快就染红了白色的衬衫领口。

　　他意识有些模糊，眉头紧紧皱着，嘴里还喃喃地念着：“子衿……姜子衿……”

　　张呈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都在颤抖，快速拨通了急救电话：“喂！120吗？这里是鸿远大厦二楼，有人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伤得很重，你们快来！”

　　挂了急救电话，他又连忙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按住赵砚舟额角的伤口，声音带着焦急：“赵总，您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赵砚舟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中看到张呈焦急的脸，他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别……别声张……”他不想因为自己受伤的事，传到外界，影响公司的股价。

　　“我知道，赵总，您别说话，保存体力。”

　　张呈连忙应道，同时拿出手机，给公司的特助发了条信息，让他处理好后续的舆情，避免消息泄露。

　　周围渐渐围了几个合作方的职员，有人想上前帮忙，都被张呈拦住了：“谢谢各位，救护车马上就到，麻烦大家稍微散开一点，保持空气流通。”

　　十分钟后，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大厦，快速给赵砚舟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抬上担架，送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