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对着一道函数题琢磨了许久，眼皮渐渐发沉。

晨光暖融融地裹着他，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槐花香和江沉身上的洗衣粉味，像被一张柔软的网轻轻兜住。

他的头一点点往下栽，最后“咚”地一声，轻轻磕在了桌面上。

意识彻底沉下去前，他好像感觉到有只手托了一下他的额角，力道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移到了书桌中央。

温煦猛地抬起头，脖颈有些发酸，嘴角还沾着点口水印。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件薄外套，带着江沉身上那股清爽的味道。

江沉还坐在对面，只是换了本厚厚的习题册，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比刚才轻了许多。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安静得像幅画。

“醒了？”江沉头也没抬，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

温煦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把外套拿下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手边：“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睡着的……”他说着，偷偷瞟向那道没解完的函数题，草稿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细密的提示，正好是他卡壳的地方。

江沉把一杯温水推过来，杯壁的温度刚刚好：“先喝水。”

温煦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瞬间，突然想起刚才梦里好像有只手轻轻碰过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江沉会做的事。

他偷偷抬眼，看见江沉低头翻着习题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那道题……”温煦小声问。

“提示写在纸上了。”江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醒了就接着做。”

温煦看着草稿纸上那行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他低头抿了口温水，甜味从舌尖一直漫到心底。

原来被人这样不动声色地照顾着，是这么安心的感觉。

温煦握着水杯的手指蜷了蜷，目光落在江沉摊开的习题册上，封面上印着几所外地名校的名字。

他心里忽然泛起一丝莫名的慌，像有片羽毛轻轻搔着，痒得人想追问，又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笔尖在草稿纸上悬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江沉，你……想好要报哪个大学了吗？”

江沉翻页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

晨光刚好从窗棂漏进来，落在他眼底，明明是亮的，温煦却觉得那片光里藏着点距离感。

“还没定。”江沉的声音很淡，“可能会去京北吧。”

“京北？”温煦手里的水杯晃了一下，温水差点溅出来。他慌忙稳住，指尖却冰凉，“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

江沉低下头，继续在习题册上写写画画，“京北有个实验室，导师的项目我挺感兴趣。”

温煦没再说话，只是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杯壁的温度慢慢传到掌心，却暖不透心里突然冒出来的凉意。

他看着草稿纸上那行江沉写的提示，突然觉得那些数字符号都变得模糊起来。

原来，江沉的未来里，早就规划了一个没有他的远方。

“哦。”过了好一会儿，温煦才闷闷地应了一声，拿起笔假装看题，眼眶却悄悄热了。

他偷偷想，要是自己的成绩再好一点，是不是就能跟上江沉的脚步？

哪怕只是远远地跟着，也好啊。

江沉似乎察觉到他的沉默，笔尖在纸上停了停，忽然开口：“你呢？打算留在本地？”

温煦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心脏漏跳一拍：“我……我还没想好。”他攥着笔杆，指节泛白，“但我会努力的。”

努力学习，努力追上你的脚步，努力考上有你的大学……

江沉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眼底那点距离感好像淡了些，像被晨光轻轻揉开了。

过了几秒，他才低下头，继续做题，声音比刚才软了点：“嗯，加油。”

温煦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忽然又燃起一点微弱的光。

他用力点头，把那句“我想跟你去同一个学校”咽回肚子里，换成更坚定的笔锋，在草稿纸上写下第一个解题步骤。

总有办法的。

他想。

只要足够努力，总能离江沉近一点的。

温煦握着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像被他描了又描，线条渐渐变得清晰，可心里那点因“京北”二字而起的惶惑，却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坠着。

“京北……冬天是不是很冷啊？”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自言自语。

江沉笔尖一顿，抬眼看他时，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疑惑：“嗯，比这边冷。”

“那你要多穿点衣服。”温煦低下头，假装研究题目，嘴角却抿得紧紧的，“听说那边会下很大的雪，你要照顾好自己。”

江沉没接话，书房里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温煦偷偷抬眼，看见他握着笔的手停在半空，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过了好一会儿，江沉才重新低下头：“知道了。”

温煦鼓起勇气，笔尖在草稿纸上戳了个小点：“江沉，京北大学……难考吗？”

江沉抬眼，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沉默了几秒才说：“你想考？”

温煦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摆手：“我、我就是问问！你也知道我的成绩……”

“努努力，说不定能行。”江沉打断他的话，语气平淡，却像一道光突然照进温煦心里。

他猛地抬头，撞进江沉的眼眸里。

“真、真的吗？”温煦的声音都在发颤。

江沉没回答，只是把桌上的习题册往他这边推了推：“这上面的题，你试着做做。”

温煦看着那本习题册，突然觉得心里的棉花好像被晒透了，变得轻飘飘的。

他用力点头：“好！我一定好好做！”

窗外的槐花香又飘了进来，混着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草稿纸上。

温煦低头做题，嘴角却忍不住一直上扬。

原来，江沉的未来里，或许也给了他一个可以追赶的方向。

只要足够努力，一定能追上的。

他在心里悄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