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朗的“退出”在圈内掀起的波澜,远比盛少游的倒台更为隐秘,却也更加深远。没有军事法庭的喧嚣,没有公开的指控,只有沈氏集团核心业务的悄然收缩,环屿港项目的易主,以及沈文朗本人称病远赴海外“疗养”的消息。知情者噤若寒蝉,清晰地感受到了花咏那只无形之手翻云覆雨的力量,以及触碰其逆鳞的可怕后果。
顶层公寓仿佛进入了某种后战争时代的宁静。盛少游的莽撞与沈文朗的伪善都已成为过去式,萦绕在高途身边的、来自外部的直接压力骤然消失。空气中不再有那三股相互制衡又彼此冲突的Alpha信息素,只剩下花咏那冷冽如雪原的、绝对掌控的气息,无处不在,如同呼吸。
高途的生活似乎回归了最初的模式,却又截然不同。他依旧阅读,训练,插花,但那份沉寂之下,涌动着的是被鲜血与背叛淬炼过的、更加坚韧冷酷的内核。他不再需要扮演柔弱,也无需刻意挑拨,因为潜在的威胁已被清除,而他本身,已然成为这方天地里,仅次于花咏的、一个特殊的存在。
花咏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而决定性的转变。那种审视评估的目光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默认的放任。他不再限制高途阅读的范围,甚至允许他接触一些非核心的商业文件副本——美其名曰“了解你所在世界的运行规则”。他偶尔会在晚餐时,用谈论天气般的平淡语气,提及某些商业并购或政策变动,然后观察高途的反应。
高途的回应总是简洁而切中要害,他能从纷繁的信息中迅速提炼出关键,分析出潜在的利弊和对手的动机。他的思维敏锐、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花咏式的、不近人情的功利色彩。
“你学得很快。”一次,在听完高途对一桩跨国能源合作案的分析后,花咏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说道。
高途抬起眼,目光平静:“是您教得好。”
他说的并非客套。花咏本身就是最好的老师,用最残酷的方式,教会了他权力、算计和生存的法则。
花咏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忽然问道:“现在,只剩下我们了。你觉得,接下来会怎样?”
这是一个危险的问题,带着试探,也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高途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餐具,身体微微后靠,这是一个放松却又不失警惕的姿态。他看向餐厅窗外,这座城市依旧灯火辉煌,但在他眼中,已不再是冰冷的囚笼背景板,而是一片可以被解析、可以被利用的棋盘。
“盛少游的席位,需要有人填补。军方的关系不能断,但需要更听话的人。”高途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沈文朗留下的商业真空,会引起争夺,是吞并,还是扶植代理人,取决于您想达到何种制衡效果。”
他顿了顿,目光转回花咏身上,那双曾经充满绝望的眼眸,此刻深邃如古井,映不出丝毫波澜。
“至于我……”他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近乎虚无的弧度,“我的‘价值’,因为他们的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纯粹和唯一了。不是吗?”
花咏的眼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高途,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雕琢、终于绽放出绝世锋芒的利器。
“你很清醒。”花咏最终说道,“清醒得……让人放心,也让人警惕。”
放心,是因为他懂得规则,懂得计算。警惕,是因为谁也无法保证,这把过于锋利的刀,永远不会伤及持刀者自身。
高途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但他只是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轻声回应:“我只是习惯了,看清自己的位置。”
他的位置?曾经是棋子,是弃子,是藏品,是荆棘,是共犯……而现在,当其他争夺者纷纷落马,当他与花咏之间再无缓冲,他的位置又是什么?
答案在几天后的一场内部晚宴上,初现端倪。
那是一场只有花氏核心成员和少数几位重量级盟友参加的小型晚宴,在高途看来,更像是胜利者的庆功宴与权力重组前的预备会议。花咏破天荒地,要求高途一同出席。
没有繁琐的礼服,高途只是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正装,颈后的保护环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跟在花咏身后,步入宴会厅,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目光充满了好奇、审视、评估,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他们敬畏的不仅是花咏,也包括这个看似柔弱、却间接导致了盛少游覆灭和沈文朗出局的Omega。流言早已将高途描绘成一个美丽而危险的存在,是花咏手中最神秘也最致命的王牌。
高途坦然承受着这些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举止得体而疏离。他不需要说话,只需要站在那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着花咏的绝对权威,以及任何试图挑战这份权威的下场。
花咏并没有将他像以前一样拘在身边,而是允许他在一定的范围内自由活动。高途端着一杯清水,站在落地窗前,看似在欣赏夜景,实则如同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分析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交谈的圈子、微妙的肢体语言。
他能感觉到,那些原本可能对花咏心存疑虑或别有心思的人,在看到他之后,眼神都变得恭顺了许多。他是花咏权力的延伸,是平衡被打破后,新的威慑象征。
晚宴结束时,一位头发花白、德高望重的花氏元老,在向花咏敬酒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高途,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咏哥儿,如今身边有如此‘良助’,基业可期啊。”
花咏举杯,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回程的车上,依旧是一片沉默。
直到车子驶入公寓的地下车库,花咏才开口,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低沉:
“感觉如何?”
高途解开安全带,动作不疾不徐。
“他们怕您,”他平静地回答,“也……怕我。”
花咏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你享受这种感觉吗?”
高途推开车门的手微微一顿,然后侧过头,看向花咏。车库顶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享受?”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权力是毒药,恐惧是枷锁。我只是……习惯了与它们共存。”
他下了车,没有等花咏,径直走向电梯。
花咏坐在车里,看着高途挺直却单薄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口,目光深邃难测。
回到顶层公寓,高途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他看了无数次的、属于花咏的王国。
曾经,他觉得这片灯火是禁锢他的牢笼。
后来,他觉得这片灯火是他可以搅动的棋盘。
而现在……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玻璃,仿佛在触摸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权力王座。
他除掉了王座前的其他觊觎者。
他赢得了持杖者的“信任”与“倚重”。
他站在了这里,与王座仅一步之遥。
然而,这一步,是深渊,还是巅峰?
是成为王座旁永远的影舞者,还是……
高途的眼底,倒映着窗外万丈红尘,一片冰冷的火焰,在其中,无声燃烧。
棋局未终,但他已从棋盘边缘,走到了王座之前。
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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