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鼎杰从宫中全身而退,带回来的消息却让黄星心头更加沉重。父皇的召见,看似随意,实则步步机锋。那看似欣赏的招揽,那关于“君子之交”的探问,无一不表明,父皇对他与邱鼎杰的关系,对他在朝中日益增长的势力,已然心存疑虑,甚至忌惮。天家无父子,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任何过于紧密的纽带,都可能被视为威胁。
“鼎杰,委屈你了。”书房内,黄星握着他的手,语气带着歉疚与寒意。若非因为他,邱鼎杰本可过着着清静日子,不必卷入这腥风血雨,更不必直面天威难测的审视。
邱鼎杰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神色平静如水:“殿下何出此言。福祸相依,若非殿下,鼎杰或许早已在北疆风雪中化作枯骨,或是在那场大火中无声湮灭。能伴殿下走过这一程,见证殿下匡扶社稷之志,鼎杰……心甘情愿。”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却坚定,“只是,陛下此番举动,已是警示。殿下,我们需得更谨慎了。”
黄星眼中厉色一闪:“我明白。如今已是箭在弦上,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唯有继续向前,握有足够的力量,方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护想护之人。” 他不能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得宠的皇子,一个推行新政的亲王,他必须拥有更稳固的、无人可以撼动的权柄。那个位置,他必须要争,而且必须要赢!
接下来的日子,黄星更加勤勉。他不仅全力推进漕运新政,更将触角伸向了吏部考核、盐铁专卖等其他关乎国计民生的领域。他行事愈发老练周全,既展露锋芒,又懂得适时收敛,恩威并施,拉拢一批,震慑一批。朝中依附于他的势力如滚雪球般壮大,隐隐已能与任何残余的反对力量分庭抗礼。
而邱鼎杰,则彻底转入幕后。他不再轻易出现在宸王府接待外客的场合,大部分时间都深居在那座幽静的小院,通过绝对可靠的秘密渠道与黄星保持联系。他更像一个隐藏在迷雾中的军师,为黄星分析局势,谋划方略,甄别人员,将种种明枪暗箭化解于无形。他的存在,成了宸王阵营中最核心也最隐秘的利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淑贵妃一党虽遭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潜藏的势力仍在暗中活动。他们不敢再直接攻击黄星,便将更阴毒的伎俩用在了邱鼎杰身上。一时间,市井坊间开始流传一些含沙射影的流言:有说邱鼎杰是妖僧转世,用邪术蛊惑了宸王;有说他实则是敌国细作,潜伏多年意图不轨;更有甚者,编造些龌龊不堪的谣言,影射他与宸王之间有悖人伦的苟且……
这些流言恶毒而卑劣,虽难登大雅之堂,却如同瘟疫般在暗处蔓延,试图从道德和人品上彻底污名化邱鼎杰,从而打击黄星的声誉。
“殿下,是否需要派人肃清市井流言?”心腹愤慨地请示。
黄星面色冰寒,眼中杀机涌动,却最终强行压下:“不必。此时大张旗鼓去辟谣,反而显得心虚,正中他们下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些宵小伎俩,伤不了根本。” 他转头看向邱鼎杰所在院落的方向,声音低沉,“只是,苦了他了。”
邱鼎杰也听闻了这些流言,却只是一笑置之,继续埋首书卷。他对黄星说:“殿下不必挂怀。谤随名高,古来有之。我本出身微末,又何惧污名加身?只要殿下信我,我心如初,便足矣。”
他的淡然与坚韧,反而让黄星更加心疼与敬重。也让他铲除对手的决心,愈发坚定。
就在这暗流涌动之际,边境传来急报:北疆沙狐部落经过一冬休养,蠢蠢欲动,似有再次南犯的迹象!朝堂之上,顿时又起波澜。是战是和?主战派与主和派争论不休。
皇帝将目光投向了黄星:“宸王,你曾在北疆御敌,熟知沙狐习性,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这是一个新的考验!若主战,胜了固然功劳赫赫,但若败了,或战事迁延,必将损耗国力,动摇他的根基;若主和,则易被扣上怯懦畏战的帽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黄星身上。黄星出列,从容奏道:“父皇,沙狐贪婪成性,畏威而不怀德。一味退让,只会助长其气焰,终成心腹大患。然,此刻我朝漕运新政初行,国库虽丰盈亦需休养,不宜大动干戈。儿臣以为,当以‘慑’为主。可命北疆守将韩震,整军备战,陈兵边境,示之以强!同时,可遣一能言善辩之使,严词斥责其背约,并许以些许边贸之利,行分化瓦解之策。若其知难而退,则免动刀兵;若其执意来犯,则迎头痛击,绝不姑息!”
这番对策,刚柔并济,既有强势的军事准备为后盾,又有灵活的外交手段相配合,充分考虑了眼下的国情,显得深思熟虑,稳健有力。
皇帝听罢,缓缓点头:“准奏。北疆军务,便由宸王统筹协调。务必确保边境安宁。”
这道旨意,无疑又加重了黄星手中的权柄!他不仅影响着内政,如今更直接涉足军事。支持者欢欣鼓舞,反对者则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黄星领旨谢恩,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边境的风云,与京城的暗流,已然交织在一起。未来的路,每一步都将更加凶险。他回到府中,第一时间与邱鼎杰闭门商议。
“沙狐异动,时机微妙。”邱鼎杰蹙眉道,“恐京城有人,不愿见殿下坐大,欲借外患牵制殿下精力,甚至……制造事端。”
黄星冷笑:“我亦有此疑。放心,韩震乃我心腹,北疆军务,必不会出纰漏。倒是京城,需得更加小心。鼎杰,近日你尽量莫要外出,府中护卫我已再加派了人手。”
邱鼎杰点头:“我明白。殿下亦要保重。”
窗外,狂风骤起,吹得窗棂作响,乌云压城,一场暴风雨似乎即将来临。黄星与邱鼎杰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也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坚定。无论风雨多大,他们已携手走到此处,便只能同心协力,迎风破浪,直至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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