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苏州的水啊，好喝的。你肯定喜欢。

沂州傍水而建，沂水环城而过，因为有着水的滋润，这城池显得钟灵毓秀。

时值仲春，沂水河畔早已一派春意盎然，微风吹拂，静水流深，草木馨香，虫鸟踏歌。

少年坐在亭中，沐着春风，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一盘一盘呈上的佳肴。

“果然还是蓝兄会吃！”少年伸出拇指，啧啧称赞。“会享受啊！”

一道目光射来，如锋芒在背。察觉到那蓝衣仆从正用轻夷的眼神看着自己，少年忙闭了口，正了正腰坐直了身子。

蓝三见少年这般模样，笑道：“不用拘谨，吃吧。”

说是自己请客，到最后却仍是蓝三安排了一切。少年本觉得过意不去，可听蓝三这么一说，又安下心来。

少年忙不迭拿起筷子，瞅瞅蓝三左右却又放下。

蓝三见此，面露不解。

“往日里吃饭，旁边都不曾有人站着。”少年指指蓝三两侧的仆从，“他俩站在那看着我吃，感觉怪怪的。”

蓝衣仆从听了，瞪了一眼少年，就你麻烦，事真多。

“简青。”蓝三示意。唤作简青的蓝衣仆从坐了下来。

这名字倒是特别，少年暗想，忙招呼另一个还杵在一旁的褐衣仆从，“那个，加重，你也过来坐，过来坐。”

那褐衣仆从面有纠结却又欲言又止。

“简言。”蓝三笑道。那褐衣仆从也坐了下来。

少年一脸赔笑：“我以为他叫减轻，你定是叫加重，嘿嘿。”

那简言却也不理她，大概是正生着气。

想到几日来，都是那个叫简青的每每总与自己不对付，而他却甚少言语，少年暗想，简言这名字倒也与他相符。

看两人都坐了下来，少年才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好吃，好吃，这是什么菜？”

“这是佛手金卷。”

“呜，这个也好吃。”

“这是火炼桂鱼。”

少年一边大快朵颐着，蓝三一边笑着为他讲解。“这是白梨凤脯。”“这是兰花豆乾。”“这是四喜饺。”“这是藕丝羹。” ……

四人一个狼吞虎咽，一个慢条斯理，还有两个几乎没动过筷子。眼看着桌上的菜碟就要见底，简青的眸色越发的深沉，你可快停下吧，我们三个人吃的都没你一个人多。

“喝口酒，别噎着。”蓝三提起酒壶，提醒道。

这就要把酒言欢了吗？少年忙捉起酒杯来接。

少年心中更是开心，在山下不仅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喝酒也是不用被管束的。十岁那年偷偷尝了一口师父的老酒，结果被罚着一个月不准吃肉，吓得自己再也不敢去喝酒了。

“这个是什么，怎地这么好吃？”酒刚入口，少年又夹了一块。

简青忙抢道：“这是荷香鸡，三爷极喜爱的。”这季节荷叶不好寻，落霞楼一月才出这一道，你可别一个人都吃了。

“那蓝兄你要多吃点。”少年赶忙往蓝三碗中夹那荷香鸡。

见他动作，简青眼色更深，狠狠瞪向少年。

蓝三倒没放在心上，夹起来，放入口中，“阿婴小兄弟有心了。”

酒入肚中，慢慢唤来醉意，少年只觉的自己轻飘飘的，眼前所见也渐渐模糊起来。

“我在山上吃饭，都是坐在院子里，吹风听鸟看天地，都习惯了的。这几日，我每每要挑临窗的位子，总要被他人嘲笑。他们都不懂我，只有蓝兄你懂。”

蓝三只笑着，并不答话。

“我在山上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总是十分的孤单。”少年皱着眉头，“却没想到刚下山就能遇到蓝兄，真好。蓝兄你做我的朋友好不好，这样我就有朋友了。”

简青急了：“哪个要与你做朋友，休要……”话未说完，却被蓝三眼神制止。

“好，我做你的朋友。”

“我从九嶷山来……要去京都……蓝兄你……打哪儿来？”许是不胜酒力，少年的舌头开始打结。

“我家在苏州，此番来沂州谈生意，也要去京都，算是与你同路。”蓝三见他心性单纯，如此坦诚，便也不作隐瞒。

“苏州好啊！姑苏倚苍霭，山水含清光。苏州的人儿都美得很。蓝兄，怪不得你这么好看呢。我若是有你这般好看就好了，师父总说我的脸像包子来着。”少年双手托腮，拍拍自己的包子脸，眼神迷离，无限憧憬看着蓝三。

“你还未长大，或许大了，也会好看。”蓝三看着少年那满脸红云的脸，安慰道。

少年甚是开心，等到自己好看的那天，一定要回山上去，给师父看看，好好出一口气。想到师父，少年又不免伤感，真等到自己好看的那天，还能回九嶷山吗？

这山下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师父。

“苏州的人一定更美，都像蓝兄你这样。”少年的眼看的有些痴了，“是因为苏州的水好喝吗？是甜甜的吗？赶明儿我也要去苏州，尝尝苏州的水。”

“是呢，苏州的水啊，好喝的。你肯定喜欢。”

“咦？怎地有两个蓝兄？凶巴巴的简青怎地也有两个？”少年眼前人影散乱，嘀咕着，眼皮撑不住，枕臂睡去。

蓝三无奈，落霞楼的芙蓉露极是清浅，这孩子竟这么不胜酒力，才几杯却已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