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村坐落在清虚观所在的山脚下，依山傍水，民风淳朴。村口那棵老槐树，树龄已逾百年，枝繁叶茂，像一把撑开的巨伞，守护着村里的世代安宁。

每到秋日，村口便飘起淡淡的桂香，那是谢允和阿婆在老槐树下摆的桂花糕小摊，香气能飘出半里地去。

十八岁的谢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褂，露在外面的胳膊肌肉紧实，线条流畅，那是常年挑水劈柴、帮阿婆打理田地练出的结实模样。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分明，笑起来时嘴角会漾开浅浅的梨涡，染着桂花清甜的香气，暖得像秋日的晴阳。

来往的村民都喜欢这个懂事勤快的小伙子，尤其是邻村的王婶，每次来买桂花糕，总要多念叨几句。

“小允，再给我来两块桂花糕！” 王婶笑着递过几枚铜板，目光落在谢允身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惋惜，“这么好的小伙子，模样周正，又勤快孝顺，要是不去当兵就好了。找个好姑娘成个家，陪着阿婆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啊。”

谢允接过铜板，指尖触到温热的铜面，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依旧温和：“王婶，您说笑了。北狄都打到雁门关了，边关告急，咱们这溪云村看似安稳，不过是有人在前线替咱们守着罢了。我去当兵，守好边关，阿婆和大家才能踏踏实实地吃桂花糕，不是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油纸仔细包好两块桂花糕，递到王婶手中，动作娴熟而利落。

王婶接过桂花糕，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打仗多凶险啊。你还这么年轻，万一……” 话说到一半，她瞥见谢允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连忙打住话头，“罢了罢了，小允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婶子相信你一定能平安回来。到时候，婶子给你做媒，保准给你找个好媳妇。”

谢允笑了笑，没再接话，只是低头整理着摊上的桂花糕。他知道王婶的好意，也明白村里人的担忧。自爹十二年前守关战死，他就成了阿婆唯一的依靠，阿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算硬朗，他怎么能放心离开？可他更明白，“家国” 二字的分量，没有国，哪有家？爹临终前托人带回的血书，只有 “守家” 二字，后来阿婆告诉他，爹还留了半句话，是 “守好家，守好国”。这六个字，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心底，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身为男子汉，理应挺身而出。

收摊时，夕阳已沉，橘红色的余晖将天空染得格外绚烂。谢允挑着空担子，阿婆拄着拐杖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明天把后院的白菜种了，过冬就有菜吃了。还有你那件旧棉袄，我给你缝了缝，天冷了记得穿上。”谢允一一应着，脚步放得很慢，尽量配合阿婆的步伐。他瞥见阿婆鬓角新增的白发，像霜染过一样，在余晖中格外刺眼，挑担子的肩膀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

回到家，谢允先把担子放好，又给阿婆倒了杯温水。晚饭很简单，糙米饭配着自家腌的咸菜，却吃得格外香。阿婆趁着谢允不注意，偷偷从怀里摸出一个煮鸡蛋，剥了壳塞进他碗里：“快吃，补补身子。明天就要去清虚观求符，后天便要去征兵点了，得养足精神。”

谢允看着碗里的鸡蛋，蛋黄的油光浸润着白瓷碗，心里一阵酸涩。他知道，阿婆平时自己舍不得吃，都留着给他补身体。他把鸡蛋掰成两半，执意塞回阿婆碗里一半：“阿婆，我壮实着呢，不用补。您年纪大了，该多补补身子，您吃一半，我吃一半。”

阿婆看着他执拗的模样，眼眶有些发红，却还是点了点头，拿起一半鸡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灯光下，阿婆的侧脸布满了皱纹，那是岁月与生活留下的痕迹，却依旧透着慈祥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