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玄冰相互撞击,带着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整个宴会厅的喧嚣。仙乐戛然而止,舞姬惶然退避,所有宾客都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目光在面沉如水的白浅和脸色铁青的白垣亲王之间逡巡。
“女君何出此言?”白垣亲王不愧是老狐狸,短暂的僵硬后,迅速换上一副惊愕与委屈交织的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这……这分明是侍女笨手笨脚,失了礼仪,惊扰了客卿!老夫定当严惩!至于什么阵法……老夫实在不知啊!”
他将所有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指向那名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的侍女。
“哦?”白浅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凤眸扫过那名侍女,又缓缓移向宴会厅的某个角落,那里坐着一位脸色微微发白、眼神闪烁的年轻宗亲,正是方才暗中催动阵法、又遭我神识反噬之人。
“侍女失手,或许有之。”白浅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可这地上残留的‘蚀仙散’毒液,以及方才那瞬间启动又溃散的‘锁魂阴煞阵’……亲王殿下,莫非你要告诉本君,这也是意外?”
她每说一个词,白垣亲王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蚀仙散,锁魂阴煞阵,这些都是阴毒至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今被白浅当众点破,无异于将他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还有你,”白浅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那名年轻宗亲,“白晟,你方才灵力波动异常,神魂受创,可是身体不适?”
那名叫白晟的年轻宗亲浑身一颤,额角冷汗涔涔,求助般地看向白垣亲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场面彻底失控。白浅的步步紧逼,将这场精心伪装的“意外”彻底撕碎,露出了内里肮脏的算计。
白垣亲王脸上的肥肉抖动了几下,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再装糊涂已经毫无意义。他猛地将手中酒杯掷在地上,玉杯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白浅!”他不再伪装恭敬,直呼其名,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休要血口喷人!就算有些许意外,你身为女君,不分青红皂白,当众质疑长辈,袒护一个叛族之人,这就是你的为君之道吗?!”
他试图转移矛盾,将焦点重新引到我的身份和白浅的“失德”上。
“叛族之人?”白浅上前一步,周身那股属于青丘女君、属于上神白浅的威严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山岳,压得在场许多修为稍弱者喘不过气,“帝后亲口裁定,既往不咎!你是在质疑帝后的决断?!”
她不等白垣回答,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传遍整个府邸:
“玄女,是我白浅亲自请回的客卿!她的过去,自有公论!她的现在与未来,由我担保!”
“今日之事,非是意外,乃是有人蓄意谋害我青丘客卿,更是公然挑衅本君权威!”
“此事,绝不姑息!”
“绝不容忍”四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所有人都明白,白浅这是要借题发挥,杀鸡儆猴,彻底立威!
白垣亲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白浅:“你……你简直……”
“够了!”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威严、更加苍老、仿佛蕴含着天地法则之力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自九天之上传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争执!
一股浩瀚无匹、远超在场任何人的威压降临,笼罩了整个宴会厅!在这股威压之下,连白垣亲王都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气息,白浅也微微躬身。
一道金光闪过,一位身着玄色帝袍、头戴冠冕、面容威严古朴的老者,凭空出现在宴会厅的主位之上。他身形并不高大,却仿佛与整个狐岐山融为一体,目光开阖间,似有日月星辰流转。
正是青丘当今的统治者,白浅之父,青丘帝君——白止!
帝君亲临!
所有人都慌忙跪伏下去,连白垣亲王也不例外,口称:“拜见帝君!”
唯有白浅和我,只是躬身行礼。白浅是储君,特许不跪,而我……体内那桀骜的古妖力,似乎对这股威压有着本能的抵触,让我无法做出跪伏的姿态。
帝君的目光首先落在白浅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扫过狼藉的地面和瘫软的侍女,最后,那如同实质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并非审视,也非威压,更像是一种……穿透万古的探究与了然。仿佛我体内隐藏的古妖力,以及神魂中那丝幽冥涧的烙印,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移开目光,看向跪伏在地的白垣亲王,声音平淡,却蕴含着无上威严:
“白垣,朕将狐岐山庶务交予你打理,你便是如此‘打理’的?”
白垣亲王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帝君明鉴!臣……臣实在不知……”
“不知?”帝君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让白垣亲王如坠冰窟,“蚀仙散,锁魂阴煞阵,迷神香……在你府邸,在你设的宴席之上,针对朕亲封女君带来的客卿,你告诉朕,你不知?”
帝君每说一样,白垣亲王的脸色就惨白一分。他没想到,帝君竟连迷神香这等极其隐秘的手段都一清二楚!
“臣……臣御下不严,管教无方,甘受责罚!”白垣亲王知道抵赖无用,只能以退为进,承认失察之罪,希望能减轻惩罚。
“御下不严?”帝君缓缓重复了一句,忽然,他抬手,隔空朝着那名瘫软的侍女和角落里的白晟轻轻一点!
两人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身体便如同被无形巨力碾过,瞬间化为齑粉,消散于空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干脆利落,冷酷无情!
满场死寂!所有人都被帝君这雷霆手段吓得魂飞魄散!
“现在,”帝君的目光重新落在面无人色的白垣亲王身上,“告诉朕,是哪些‘下’,需要你来‘严’?”
白垣亲王瘫软在地,汗出如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知道,帝君这是在逼他交出幕后参与此事的心腹,自断臂膀!
帝君不再看他,目光转向白浅,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浅浅,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白垣亲王,禁足府邸百年,静思己过,麾下一切事务,暂由文昌长老代管。”
“所有参与此事之人,严惩不贷!”
“至于玄女客卿……”帝君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受惊了。朕特许你,可自由出入青丘藏书阁第九层,以示安抚。”
帝君的处理,快刀斩乱麻。既严厉惩处了白垣,维护了白浅的权威,又给了我一个看似丰厚(藏书阁第九层乃青丘核心秘藏所在)的补偿,将这场风波强行压下。
“谢父君(帝君)。”白浅和我同时躬身。
帝君微微颔首,身形再次化作金光,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那恐怖的威压与雷霆手段,却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帝君离去后,宴会自然无法再进行。宾客们如同惊弓之鸟,纷纷告退,不敢再多停留一刻。
白浅看着面如死灰、被人搀扶下去的白垣亲王,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她走到我身边,低声道:“走吧。”
我们并肩走出这片奢华却肮脏的府邸。夜风拂面,带着山间的清冷。
“害怕吗?”白浅忽然问。
我摇了摇头,感受着体内依旧澎湃的力量,以及方才帝君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没什么好怕的。”
反而,经过今夜,我看清了很多东西。青丘内部的倾轧,帝君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与心思,以及……白浅维护我时,那不容置疑的决心。
她侧头看了我一眼,夜色中,她的眼眸亮如星辰。
“那就好。”她轻轻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我们不再言语,一同融入狐岐山沉沉的夜色之中。
经此一役,“玄女客卿”之名,将不再是暗地里的流言蜚语,而是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正式刻入了青丘的权力版图之中。
而前方的路,注定伴随着更多的明枪暗箭,与……携手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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