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常顺几乎不眠不休，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修炼和调整之中。他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对《九幽噬魔经》的领悟也更进一层，虽然境界依旧停留在凡境四阶中期，但对力量的运用和阴阳平衡的掌控，已非三日前可比。

辰时，演武场主峰台。

这座以整块黑曜石砌成的巨大擂台，平日里是血魔教弟子解决恩怨、争夺排名的场所，此刻周围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闻讯而来的血魔教弟子。所有人都想亲眼目睹，这个被教主特殊对待的正道小子，如何在他们的大师姐、凡境五阶巅峰的唐凌薇手下惨败。

擂台之上，唐凌薇一袭绯红劲装，身姿傲然挺立，血影剑斜指地面，冰冷的凤眸扫视全场，无人敢与她对视。那磅礴的血煞威压，让整个主峰台的气氛都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常顺深吸一口气，稳步踏上擂台。他身着玄色锦袍，手持镇岳剑，神情平静，眼神坚定。尽管面对远超自己的强敌，他的道心却如古井无波。

按照正道礼节，他于擂台中央站定，对着唐凌薇抱拳，微微躬身：“天衍宗常顺，请赐……”

“教”字还未出口，对面的唐凌薇眼中寒光乍现，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原地！

“魔道，可不讲你们正道那些虚伪礼节！”

冰冷的话语伴随着一道撕裂空气的血色剑芒，已如惊雷般劈至常顺面前！速度快到极致，狠辣到极致！

常顺瞳孔猛缩，完全没料到对方竟连场面话都不让说完便直接发动如此致命的攻击！仓促之间，他只能将镇岳剑横于身前，全力催动至阳灵气与魔元形成护体罡气。

“轰——！”

血色剑芒狠狠斩在镇岳剑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排山倒海般涌来，常顺只觉胸口如遭重击，气血翻腾，护体罡气瞬间破碎，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直接撞在了擂台边缘那加持了阵法的坚硬石壁上！

“噗！”

一口鲜血喷出，常顺重重摔落在擂台边缘，石壁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只觉得浑身骨骼仿佛散架了一般，内脏移位，经脉剧痛，手中的镇岳剑都险些脱手。

台下顿时爆发出阵阵哄笑和嘲讽。

“哈哈哈！一招都接不住！果然是个废物！”

“大师姐威武！让这正道小子知道厉害！”

“就这点本事，也配住灵修阁？”

唐凌薇持剑而立，眼神淡漠地看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常顺，如同在看一只垂死的蝼蚁：“拿出你的真本事，否则，下一剑，取你性命。”

常顺抹去嘴角的血迹，强忍着剧痛站起，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彻底抛掉了最后一丝幻想，明白这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

“既然如此，得罪了！”

他低喝一声，体内《九幽噬魔经》疯狂运转，阴阳海内灵核与魔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至阳灵气与精纯魔元不再仅仅是交融，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共鸣！镇岳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之上，金光与黑气交织缠绕，气势陡然攀升！

“咦？”高台之上，远远观战的唐杉贺轻咦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有点意思了。”

擂台上，常顺主动发起了进攻！他脚踏流云步，身形飘忽不定，手中镇岳剑划出一道道玄妙的轨迹，将天衍宗剑法的精妙与魔元的霸道凌厉结合，剑光如网，罩向唐凌薇。

“雕虫小技！”唐凌薇冷哼一声，血影剑挥洒而出，一道道血色剑罡如同匹练，带着侵蚀一切的血煞之气，轻易便将常顺的剑网撕裂。她的修为远超常顺，对力量的掌控更是精妙绝伦，每一剑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和杀意。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两道人影在巨大的擂台上高速碰撞、分开，再碰撞。剑气纵横，魔元肆虐，坚固的黑曜石擂台被划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常顺将自身所学发挥到了极致。他时而以精纯的至阳灵气催动浩然剑意，试图净化血煞之气；时而引动魔元，使出《九幽噬魔经》中记载的诡异招式，角度刁钻，狠辣异常；时而又将二者结合，打出刚柔并济、阴阳相生的奇妙攻击。

他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凡境四阶中期修士应有的水准，甚至足以媲美一般的凡境五阶初期修士！台下原本的哄笑声渐渐平息，不少弟子眼中露出了震惊之色。他们没想到，这个“正道小子”竟然如此顽强，能在大师姐手下支撑这么久，甚至偶尔还能发动凌厉的反击！

然而，实力的巨大鸿沟，并非仅凭意志和功法奇特就能完全弥补。

唐凌薇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一波强过一波。她的血影剑法诡异狠毒，往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更带着侵蚀心神的血煞魔音。常顺虽然拼尽全力格挡、闪避，但身上的伤口依旧越来越多，玄色锦袍被鲜血浸透，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他的灵力与魔元都在急剧消耗，呼吸变得粗重，动作也开始变得迟缓。

“结束了。”唐凌薇眼中杀机一闪，终于失去了耐心。她周身血光暴涨，一股远比之前恐怖数倍的气息爆发开来，血影剑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剑身上的杀戮符文逐一亮起，仿佛活了过来。

“血影戮神斩！”

一道横贯半個擂台的巨大血色剑罡凝聚而成，剑罡未至，那凌厉无比的杀意和恐怖威压已经让常顺周身血液几乎凝固，行动变得无比艰难！这一剑，蕴含了唐凌薇凡境五阶巅峰的全力一击，誓要将常顺彻底斩杀！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常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更多的却是不甘与决绝！他疯狂催动体内所有力量，阴阳海剧烈震荡，甚至出现了不稳的迹象！他准备拼死一搏！

“轰——！”

血色剑罡狠狠斩下！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整个主峰台都在剧烈震动，烟尘弥漫，碎石飞溅！

台下众人屏息凝神，都以为常顺必死无疑。

然而，当烟尘稍稍散去，众人却惊愕地看到，常顺竟然没有倒下！他单膝跪地，镇岳剑深深插入地面，支撑着他的身体。但他浑身衣衫褴褛，遍布深可见骨的伤口，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鲜血几乎在他身下汇成了一个小洼。

他抬起头，看着缓缓走来的唐凌薇，视线已经模糊，意识正在快速远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受损严重，阴阳海濒临崩溃，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能逼我使出戮神斩，你足以自傲了。”唐凌薇走到常顺面前，血影剑抬起，剑尖指向他的眉心，语气依旧冰冷，“可惜，正道终究是正道，魔道，才是力量的归宿。安心去吧。”

就在剑尖即将点中常顺眉心的刹那，异变陡生！

常顺体内，那原本濒临崩溃的阴阳海深处，一点极致的幽暗骤然亮起！仿佛沉睡了万古的魔神睁开了眼眸！一股古老、苍凉、霸道绝伦的意志，猛地从常顺体内苏醒！

《九幽噬魔经》的终极奥秘——沉寂的魔经之魂，在他生死一线间，被彻底激发！

“嗡——！”

常顺原本涣散的眼神瞬间被无尽的幽暗取代，一股远超他自身境界，甚至让唐凌薇都感到心悸的恐怖魔威，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轰然爆发！漆黑如墨的魔气冲天而起，将他整个人包裹，那魔气精纯而古老，带着吞噬一切的可怕意蕴！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他手中的镇岳剑发出了哀鸣，剑身上的金光被彻底压制，转而覆盖上了一层凝实的黑色魔铠！

“这是……什么？！”唐凌薇脸色首次剧变，从那漆黑的眼眸中，她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她毫不犹豫，血影剑爆发出最强血光，再次施展“血影戮神斩”，斩向气息大变的常顺！

然而，这一次，“常顺”只是缓缓抬起了手，覆盖着魔铠的手掌，竟然直接抓住了那足以斩杀五阶修士的血色剑罡！

“咔嚓！”

血色剑罡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

“魔道？你……也配称魔？”沙哑、低沉，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从“常顺”口中传出，带着无尽的嘲讽与威严。

下一刻，两道身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再次疯狂碰撞在一起！这一次，不再是单方面的碾压，而是势均力敌的恐怖对攻！魔气与血光交织碰撞，爆炸声连绵不绝，整个主峰台的防护阵法都剧烈波动起来，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所有弟子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个本该死去的常顺，怎么会突然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竟然能和大师姐打得难分难解？

唐杉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甚至带着一丝激动：“果然是绝世魔胎！哈哈哈！天佑我血魔教！”

最后的对决，是极致力量的碰撞。

“常顺”汇聚全身魔元，一拳轰出，拳意吞噬光线，仿佛要将整个擂台都打入无边黑暗。

唐凌薇亦将《血灵真经》催动到极致，血影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洞穿虚空的血色长虹。

“轰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爆炸响起，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狠狠撞在防护光罩上，光罩明灭不定，最终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吓得靠近擂台的弟子纷纷后退。

能量风暴缓缓平息。

擂台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深坑两边，常顺和唐凌薇相隔十丈，遥遥对立。

常顺身上的魔铠已经消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脸色苍白如纸，用镇岳剑勉强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气息微弱，显然魔经附体的力量已经退去，他也到了极限。

而对面的唐凌薇，嘴角也溢出了一缕鲜血，绯红劲装上出现了几处破损，呼吸略显急促，手中的血影剑光芒也黯淡了几分。她看着常顺，冷冽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感，有震惊，有不解，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平手！

竟然是平手！

一个凡境四阶中期，在一个凡境五阶巅峰的全力出手下，竟然打成了平手！

整个演武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血魔教弟子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常顺强提着一口气，看着同样受伤不轻的唐凌薇，用尽最后的力气，声音虽然虚弱，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演武场：

“道无正邪，唯心所驭。魔海无涯，然我身即岸！”

此言一出，如同晨钟暮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无论是那些懵懂的血魔教弟子，还是高台上的唐杉贺，亦或是站在对面的唐凌薇，心神皆是一震！

这句话，不仅道出了常顺此刻的道心——力量本身并无正邪，关键在于掌控它的本心；更展现了一种超越当前境界的宏大格局与自信——魔道之路固然浩瀚无边、危险重重，但只要本心坚定，自身便是渡过苦海、抵达彼岸的依仗！

说完这句话，常顺再无力支撑，眼前一黑，向前倒去，陷入了昏迷。

唐凌薇站在原地，看着倒地昏迷的常顺，又回味着那句振聋发聩的话语，久久不语。她那万年冰封般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唐杉贺看着台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低声自语：“身即岸……好一个身即岸！此子，必成大器！”

常顺之名，连同这句“魔海无涯，然我身即岸”，注定将从这一刻起，在黑煞山脉，乃至整个下界，开始流传。

常顺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意识漂浮不定，剧痛与修复的感觉交替侵袭。在恍惚之间，南宫邪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警告响起：

“小子，表现不错，但要记住！《九幽噬魔经》乃无上之秘，源自幽冥，非同小可，绝不可对外人提及半分，否则必招致杀身之祸，纵是唐杉贺，亦不可尽信！那股力量，你就推说……是生死关头，至阳灵体与魔元环境激烈冲突产生的异变，无人能证伪……好好睡一觉吧！”

声音消散，常顺的意识彻底沉沦。

……

不知过了多久，常顺才从深度的昏迷中悠悠转醒。

温润的凉意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而华贵的静室，能量充沛，远胜灵修阁。他正躺在一张玄玉床上，伤势已被处理妥当。

“你醒了。”清冷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唐凌薇转过身，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眼神深处似乎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审视。

“这里是血灵殿侧殿，我的修炼静室。”她走到床前不远处，“你昏迷了三日。父亲命我在此照料，用的是教内顶级的疗伤资源。”

常顺撑起身，声音沙哑：“多谢……也多谢当日……手下留情。”他这话带着试探，也存着一分谢意，毕竟对方在他昏迷时并未补刀。

唐凌薇冷哼一声：“不必谢我。是父亲的意思。我并未留情，是你自己……命硬。”她目光锐利地盯住常顺，直接切入核心问题，“你最后爆发的那股力量，阴寒古老，霸道绝伦，绝非普通魔功，是什么来历？”

常顺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疲惫，他依循南宫邪的指点，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不确定：“我也不甚清楚……当时我只觉丹田欲裂，神识模糊，体内至阳灵力与周遭魔元本就相互倾轧，在生死一线间，似乎……似乎产生了某种剧烈的冲突和异变，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自行涌出……再醒来，便是在这里了。”

他这番说辞，巧妙地将原因归结于自身灵体特质与环境的极端冲突，这种玄之又玄的“异变”，难以追溯，也无法轻易验证。

唐凌薇凤眸微眯，仔细审视着常顺的表情，似乎想找出破绽。但常顺刚刚重伤初愈，脸色苍白，神情疲惫，那点茫然显得十分自然。她沉默片刻，才冷声道：“至阳灵体……果然有些古怪。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未必还有这种异变救你。”

她虽未全信，但常顺的解释合情合理，至阳灵体万中无一，在魔气环境下产生未知变化也并非不可能。她不再追问力量根源，转而提到了另一件事：“你昏迷前说的那句话，‘魔海无涯，然我身即岸’，是何意？”

常顺心中稍定，知道暂时瞒了过去。他沉吟一下，坦然道：“是我当下的感悟。力量如同无边大海，正魔如同海上舟楫各异，但能否安渡，关键在于操舟之心。心若为岸，则风浪难倾。”

唐凌薇闻言，眼神再次波动了一下。这番话与她自幼接受的弱肉强食、力量为尊的理念截然不同，但不知为何，却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丝痕迹。她没有评价，只是将一个玉瓶放在旁边：“这是‘培元固脉丹’。伤好之前，可在此静修。伤好之后，父亲对你另有安排。”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常顺看着她离开，松了口气。保守住《九幽噬魔经》的秘密是第一步。接下来，唐杉贺的“安排”才是真正的挑战。他服下丹药，开始全力疗伤，必须尽快恢复实力，以应对未知的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