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喜出望外,连忙将账本和算盘放到桌上,又殷勤地把油灯拨亮了些。
苏念卿在桌边坐下。
他先没有碰账本,而是拿起那把油腻的旧算盘,用王婶打来的清水和布巾,仔细擦拭干净。
修长白皙的手指与深色的算盘木架形成鲜明对比,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仪式感。
擦拭完毕,他翻开最上面一本账册。
只一眼,眉头就轻轻蹙起。
账记得极为混乱。
字迹潦草难以辨认,收支条目混杂不清,数字大小写混杂,涂改之处甚多,有些页面还沾着不明的污渍。
这与其说是账本,不如说是一堆杂乱无章的草稿。
王婶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苏念卿没有说话,他沉静下来,指尖拂过纸页,目光快速扫过那些纷乱的字迹和数字。
过目不忘的天赋在此刻悄然运转,那些在旁人看来如同天书的记录,在他脑海中逐渐被分门别类,拆解重组。
他提起笔——笔也是王婶临时找来的半截秃笔,蘸了蘸王婶研的墨。
他没有立刻在原有账本上修改,而是取过几张空白草纸,重新开始。
首先,他按“收入”(劫掠、收租、其他)和“支出”(粮食、兵器、衣物、医药、杂项)设立大类。
然后,将账本上那些分散杂乱的条目,依据日期和模糊的字迹推测,一一归入相应类别。
遇到实在无法辨认或逻辑明显错误的数字,他会在旁边做个小标记。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算盘珠子清脆的碰撞声,以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苏念卿的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置身于苏家那间藏书万卷的书房,而非土匪窝的破败土屋。
他手指拨动算盘的速度并不快,但每一下都精准无误,复杂的加减乘除在他指下变得流畅清晰。
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精致的侧脸,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王婶看得呆了。
她不懂那些数字,但她看得懂这份从容与专注。
这小公子……好像真的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
苏念卿完全沉浸其中,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项工作比他想象的要耗费心神,原始的账目混乱程度超乎预期。
但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韧劲被激发出来,越是困难,他越是沉着。
终于,当最后一项支出被归类合计,算盘上的数字定格。
苏念卿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了笔。
几张草纸上,是重新誊抄清晰、分门别类的账目摘要,数字工整,条目分明。
旁边,他还用清秀的小楷列出了几处明显的账实不符之处和存疑条目。
王婶凑过来,虽然看不太懂,但那工整的页面和清晰的合计数字,让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王婶,”苏念卿开口,声音因久未说话而有些低哑。
“这是整理后的概要。有几处亏空和糊涂账,我已经标出。总收支……是赤字,库房确实所剩无几了。”
王婶一听“赤字”和“所剩无几”,脸色又白了。
“不过,”苏念卿顿了顿,指向其中一项支出。
“这项‘兵器维护’的费用,是上月同期的三倍有余,但未见新购兵器的记录。还有这几笔给山下村子的‘补偿’,数额模糊,没有具体事由和收据。这些,或许可以查问一下。”
他不仅理清了账,还指出了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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