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做了个噩梦。

梦里，肖战站在一片白光里，笑着朝他挥手，然后整个人就像沙粒一样，被风吹散了。

他拼命跑过去想抓住，却扑了个空。

他猛地睁开眼，耳边全是心脏“咚咚咚”的声音。

跳得又快又响，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外天刚蒙蒙亮，房间里还很暗。

他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一摸，摸到肖战温热的胳膊，那颗狂跳的心才慢慢落回原地。

还好，还在。

他侧过身，在微弱的光线里看着肖战熟睡的脸。

肖战睡得挺沉，呼吸均匀，嘴巴微微张着，看起来毫无防备，特别安心。

王一博看着看着，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又沉又闷。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旁边的人。

但脚刚沾地，就是一阵头晕，眼前发黑，他赶紧扶住床头柜才站稳。

嗓子眼有点发痒，他强忍着没咳出来，憋得眼圈都有点红。

这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他太熟悉了。

每次“穿越”回来，都跟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他摸进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还有明显的黑眼圈，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难看。

“啧，真丑。”

回到卧室，肖战还在睡，只是翻了个身。

王一博从自己挂着的牛仔裤口袋里，摸出那个东西——一块老旧的银色怀表。

表壳冰凉的，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黄不拉几的颜色，看着有些年头了。

他“啪”地一下按开表盖，里面黑色的表盘上，细长的秒针正“咔哒、咔哒”地走着，不紧不慢。

可王一博看着那跳动的指针，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声音在他听来，简直像催命符。

每“咔哒”一下，都好像在他心上扎一根小刺。

时间，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那是债主，是悬在头顶的刀，是正在一点点漏光的沙漏。

他盯着表盘，眼神沉沉的。表盘上除了正常的刻度，在边缘位置，还有一道极细极短的、快要看不见的红色刻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知道，当那红色完全消失的时候，大概就是他的时间彻底用完的时候。

他“啪”地合上表盖，用力攥紧，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生疼。

只有这样，才能压住心里那股因为时间流逝而翻涌上来的恐慌。

“一博？”

身后传来肖战带着睡意、迷迷糊糊的声音。

王一博心里一惊，迅速把怀表塞回裤兜，动作快得几乎带风。

他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平时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嗯。吵醒你了？”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肖战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小狮子狗。

他盯着王一博的脸看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那眼神里全是担心。

“没睡好而已。”王一博偏开头，躲开他的手，起身去拿衣服，“做噩梦了。”

他不敢让肖战碰太久，怕他感觉到自己手心的冰凉，或者看出更多不对劲。

“哦，”肖战也没多想，打了个哈欠，“什么噩梦啊？跟我说说，说出来就不怕了。”

王一博背对着他穿衣服，动作顿了一下。说什么？说梦见你消失了？说我可能快死了？

他最后只是含糊地说：“忘了。就……挺乱的。”

肖战看他不想说，也就没再追问，趿拉着拖鞋去洗漱了。

吃早饭的时候，肖战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兴致勃勃地跟他说今天历史系有个什么讲座，好像挺有意思的，问他去不去。

王一博低头喝着牛奶，含糊地“嗯”了一声。

肖战还在那儿说个没完，什么出土了什么文物，老师多重视之类的。

阳光照在他侧脸上，睫毛长长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王一博看着这样的肖战，心里又甜又涩。甜的是这个人真好，怎么看都好；涩的是，这样的日子，他还能拥有多久？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偷，偷来了这些温暖的时光，但迟早要还回去，连本带利。

他下意识地，又伸手进口袋，摸到了那个冰冷的怀表。

把肖战送到图书馆后，王一博没跟着进去。他说自己有点事，晚点再来找他。

看着肖战背着书包，脚步轻快地走进图书馆大门，还回头冲他笑着挥了挥手，王一博也抬手挥了挥，直到那个身影看不见了，他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垮下来。

他走到图书馆后面没什么人的小树林，靠在一棵大树上，这才允许自己露出疲惫的神色。他拿出那个怀表，打开。

“咔哒、咔哒、咔哒……”

秒针走动的声音，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显得特别刺耳。

他死死盯着表盘，盯着那道又缩短了一丁点的红色刻痕，感觉自己的生命也随着这声音，在一点点被抽走。

烦躁、无力，还有深深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要是当初没有那个能力，是不是就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和肖战简简单单地在一起？

可是没有如果。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的脆弱又被压了下去，只剩下惯有的固执。

他想起刚才肖战阳光下毫无阴霾的笑容。

值得。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要肖战能一直这样笑下去，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哪怕只能多偷来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

他把怀表紧紧攥在手心，直到那金属被捂得有了点温度，才重新放回口袋，整理了一下表情，朝着图书馆走去。

那里有他的光。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为了这束光，他也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