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乱成一锅粥。

医护人员和助理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试图将两人分开，检查伤势。王一博却像一头护食的凶兽，手臂依旧紧紧箍着肖战，甚至因为旁人的触碰而显露出攻击性的紧绷。

“一博，松手！让医生看看！”钱伟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用力去掰。

肖战也忍着撞击带来的眩晕和肋骨处的闷痛，哑声开口：“王一博，松手，我没事。”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镇定剂的魔力，王一博紧绷的力道终于松懈了一丝。医生和助理们趁机小心翼翼地将肖战搀扶起来。

肖战一站稳，立刻回头看向还躺在地上的王一博。他摔下来时垫在下面，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力，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先看他！”肖战对围过来的医生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

医生连忙蹲下身检查王一博。

王一博却拂开了医生的手，自己撑着地面，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有些滞涩，显然摔得不轻，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肖战。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因为忍痛而有些发颤，但眼神锐利，上下扫视着肖战。

“我没事，”肖战摇头，目光落在他明显不适的后背和腰部，“你呢？”

“死不了。”王一博硬邦邦地甩出一句，随即目光越过肖战，如刀锋般刮向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威亚团队负责人和节目组安全监督，“怎么回事？！”

那眼神太过骇人，负责人腿一软，差点跪下：“王、王老师，肖老师！意、意外！绝对是意外！我们检查了好几遍……”

“意外？！”王一博猛地提高音量，因为牵动伤处而咳嗽了一声，但怒火更盛，“一次灯架是意外！两次威亚锁扣也是意外？！你他妈当我三岁小孩？！”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顶回荡，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肖战也冷着脸，走到那个出问题的威亚锁扣前。锁扣已经被取下来，拿在一个瑟瑟发抖的威亚师手里。他仔细看去，只见锁扣内侧一个关键的弹簧卡榫，有明显的、不自然的磨损和变形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挤压或撬动过，导致在承受重量和晃动时突然失效。

“这磨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造成的。”肖战的声音很冷，很静，却比王一博的暴怒更让人心底发寒，“是人为破坏，而且是在检查之后、穿戴之前动的手脚。”

这意味着，动手的人，就在刚才检查现场的这些人当中！并且对威亚结构非常了解！

导演和制片人已经面如死灰。接二连三的“意外”，还都是冲着两位顶流去的，这节目别说播出了，他们自己能不能平安脱身都成问题。

“封锁现场！所有人不许离开！”导演嘶声吼道，已经顾不得什么节目效果了，“报警！立刻报警！”

场面更加混乱。

然而，肖战和王一博心里都清楚，报警或许能查出对威亚动手脚的人（如果那人还没趁乱溜走的话），但未必能揪出幕后主使。张强的例子就在眼前。

李岚和钱伟已经带着保镖迅速隔开人群，将肖战和王一博护在中间。

“必须马上去医院做全面检查！”李岚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反驳。她看着肖战苍白的脸色和王一博明显强忍疼痛的样子，心疼又后怕。

“对！马上去医院！”钱伟也急声道。

两人没有反对。这一次的冲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他们确实需要专业的医疗评估。

在严密护送下，两人被迅速送往市区最好的私立医院。消息自然无法完全封锁，#肖战王一博 片场意外#、#威亚事故#等词条以爆炸性的速度冲上热搜，后面跟着刺眼的“爆”字，瞬间引爆全网。

医院VIP通道外，早已闻风而来的媒体和粉丝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长枪短炮和哭喊声交织成一片。保镖和医院保安拼尽全力才开辟出一条通道。

检查过程繁琐而细致。拍X光，做CT，核磁共振……肖战除了手臂旧伤被牵扯、肋部有软组织挫伤外，幸运地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医生叮嘱需要静养，避免剧烈运动。

王一博的情况则要严重一些。背部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和瘀血，腰椎也有轻微的冲击性损伤，虽然未伤及神经和骨骼，但需要严格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并配合理疗。

当两人在独立的VIP病房里再次见面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了。

肖战换上了病号服，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检查报告。王一博则趴在隔壁病床上，因为背伤不能仰卧，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眼神里的暴怒已经沉淀为一种冰冷的沉静。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李岚和钱伟去处理媒体和后续事宜了。

“警方那边，”肖战率先开口，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初步控制了几个有嫌疑的工作人员，包括那个负责最后检查锁扣的威亚助理。但他一口咬定不知情，目前还在审。”

王一博“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他背后肯定有人。这次比张强那次专业得多。”

“而且时机抓得更准。”肖战补充，眼神锐利，“在我们威亚测试结束、正式开拍前那短短的空隙里动手。对方对我们的拍摄流程了如指掌。”

一阵沉默。对方就像隐藏在节目组影子里的幽灵，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肖战的目光落在王一博因为趴着而显得格外清晰的背部轮廓上，病号服下，隐约可见包扎的痕迹。他想起坠落时，王一博毫不犹豫转身，用身体给他当垫背的情景。那股决绝的力道，和此刻趴在床上略显脆弱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有些发闷。

“下次……”肖战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别那么做。”

王一博侧过头，看向他，眼神带着不解和一丝执拗：“什么？”

“别用身体去挡。”肖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复杂的重量，“太危险了。”

王一博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却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桀骜：“你管我？”

肖战被噎了一下，一时无言。

王一博却转回头，将脸埋进枕头里，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闷闷的声音传来：“你当时不也冲上来了？”

他说的是灯架那次，也是……更早之前。

肖战再次沉默。是的，他也没资格说王一博。在危险降临的瞬间，他们的选择出奇地一致——保护对方。

这早已超出了“结盟”或“演戏”的范畴。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医疗仪器低微的嗡鸣和两人的呼吸声。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却仿佛还残留着片场坠落的惊心动魄，和彼此身上淡淡的药味。

过了很久，久到肖战以为王一博睡着了，却听到他低声说：

“肖战。”

“嗯？”

“如果……”王一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迟疑和不确定，“如果没有这些破事，没有这些算计和危险……你还会站在我旁边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向王一博的后脑勺，对方依旧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没有回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但肖战知道，不是。

这个问题，关乎他们之间所有混乱的起点，也关乎此刻这纠缠不清的现状。

他沉默了更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一点点亮起，透过病房的玻璃，在洁白的墙壁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就在王一博以为不会得到回答，心底那点微弱的期待即将熄灭，被自嘲取代时，他听到肖战的声音响起，很平静，很清晰：

“我不知道。”

这不是王一博想听的答案，却可能是最真实的答案。

如果没有这些事，他们或许依旧是王不见王的对家，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偶尔在颁奖礼上隔着人群冷淡一瞥。那些心照不宣的避嫌，那些粉丝津津乐道的“宿怨”，或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是这一连串的阴谋和危险，强行将他们的命运拧在了一起，逼迫他们靠近，逼迫他们面对彼此最真实、最不加掩饰的一面——包括那些愤怒、恐惧、保护欲，以及……连自己都尚未厘清的悸动。

王一博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肖战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说道：“但我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你，也不是我原本以为的那个‘对家’。”

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

“我认识的这个王一博，会在危险时挡在我前面，会笨手笨脚地给我擦药，会因为我的伤脸色发白……”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个人，我现在没办法把他推开，也没办法……再仅仅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应付的同事，或者对手。”

话音落下，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但这次的寂静，与之前的沉重或尴尬不同，仿佛有什么厚重的东西被轻轻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下面涌动的、滚烫的岩浆。

王一博依旧趴着，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明亮，直直地看向肖战，那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有震惊，有不确定，有挣扎，但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专注。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他。

肖战也没有移开视线，平静地回视着他，任由那种无声的、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流淌、碰撞、确认。

窗外的城市灯火，成了这一刻唯一的背景音。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有些界限，一旦跨越，便再难回头。

他们依旧身处迷雾，危机四伏。

但有些东西，已然在鲜血、疼痛和奋不顾身的守护中，破土而出，再难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