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的奶茶之后，顾时琛似乎收敛了不少锋芒，不再刻意在课堂上挑衅江林安，却也从未真正远离。他依旧会坐在第一排，目光黏在江林安身上，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克制；依旧会在课后追上来，只是不再问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而是捧着真正的难题，认认真真地请教。

江林安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甚至偶尔会在顾时琛皱着眉思考题目时，忍不住多看两眼——少年专注时，桃花眼眯起，睫毛浓密纤长，落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竟莫名透出几分乖巧。

这天下午没课，江林安泡了杯咖啡，坐在办公室里整理课件。窗外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他银白色的发梢上，晕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敲门声响起时，他以为是其他老师，头也没抬地说了声“进”。

“江老师。”

熟悉的清冽嗓音响起，江林安抬头，看见顾时琛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纸袋，神色有些局促。“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没课吗？”

“我……我妈让我送点东西过来。”顾时琛走进来，将纸袋放在桌上，“她听说你帮我补过课，特意做了些点心，让我谢谢你。”

江林安挑眉，打开纸袋一看，里面是精致的蛋挞和曲奇，还带着淡淡的奶香。“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你尝尝嘛，我妈做的点心超好吃的。”顾时琛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只讨赏的小狗。

江林安拗不过他，拿起一块蛋挞咬了一口，酥软的外皮裹着香甜的内馅，味道确实不错。“味道很好，替我谢谢你妈妈。”

顾时琛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对了，江老师，你周末有空吗？”

江林安抬眼看他，眼底带着几分警惕：“怎么了？”

“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画展，我弄到了两张票，想请你一起去看看。”顾时琛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紧张，“听说里面有你喜欢的印象派作品。”

江林安心里一动——他确实提过自己喜欢印象派，没想到顾时琛竟记在了心里。可他看着少年期待的眼神，还是摇了摇头：“不太合适，我是你的老师。”

顾时琛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蔫蔫地垂下头：“我只是觉得……你平时备课那么辛苦，应该放松一下。”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江林安的心头莫名一软，鬼使神差地补充道：“画展的话，我自己会去的。你要是想去，可以和同学一起。”

顾时琛猛地抬起头，眼底重新亮起光：“那我可以和你顺路吗？就……就当偶遇？”

江林安看着他执着的样子，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周末那天，江林安特意换了一身休闲装，银白色的头发散下来，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他到画展门口时，顾时琛已经等在那里了，穿了件白色卫衣，搭配牛仔裤，少了几分往日的叛逆，多了几分少年气。

看见江林安，顾时琛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江老师，你来了！”

两人并肩走进画展，馆内很安静，只有轻轻的脚步声和低语。顾时琛跟在江林安身边，不再像平时那般聒噪，只是偶尔在他停驻的画作前，轻声问几句自己的看法。

江林安意外地发现，顾时琛虽然看着跳脱，对艺术却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偶尔的几句话，竟能说到点子上。他忍不住侧过头看他，少年正仰头看着一幅莫奈的睡莲，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闪电耳钉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你好像很喜欢莫奈？”顾时琛突然回头，对上他的目光。

江林安回过神，轻轻点头：“他的色彩很有感染力。”

“我也是。”顾时琛笑了笑，“以前总觉得画画很无聊，直到有一次看到莫奈的《日出·印象》，突然就懂了那种朦胧的美。”

两人沿着展厅慢慢走，聊着画作，聊着各自的喜好，气氛竟意外地融洽。江林安渐渐放下了心底的芥蒂，甚至觉得这样的相处，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走出画展时，夕阳已经西斜，将天空染成了暖橙色。顾时琛提议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坐，江林安没有拒绝。

坐在靠窗的位置，顾时琛点了一杯拿铁，江林安依旧是玫瑰味的奶茶。“江老师，”顾时琛搅着杯子里的咖啡，突然抬头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江林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会。”

“那你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冷淡？”顾时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不是师生，是平等的朋友。”

江林安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顾时琛，我们之间的身份摆在那里，有些界限，不能逾越。”

“身份算什么？”顾时琛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和我聊天，喜欢和你待在一起，这就够了。”

少年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江林安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猛地别过头，不敢再看顾时琛的眼睛，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你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江林安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不小了！”顾时琛急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喜欢你，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拜，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林安突然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顾时琛看着他仓促逃离的背影，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他低下头，看着桌上的奶茶，指尖微微蜷缩。

江林安一路快步走回家，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少年的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让他心烦意乱。他靠在门上，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心里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接下来的几天，江林安刻意避开了顾时琛，不再回应他的问题，不再和他对视，甚至连办公室都尽量早出晚归。顾时琛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疏离，不再主动纠缠，只是目光里的失落，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天晚上，江林安加完班走出学校，却发现顾时琛站在路灯下，浑身湿透，显然是淋了很久的雨。看见他，少年撑着伞走过来，嘴唇冻得发紫：“江老师，我有话想对你说。”

江林安皱起眉，心里又气又急：“你怎么不回去？淋雨很容易生病的。”

“我不回去，你不听我说话，我就一直等。”顾时琛固执地看着他，眼底带着湿漉漉的委屈，“我知道你在躲我，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如果是，我道歉，你别不理我。”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江林安的心里防线瞬间崩塌。他叹了口气，接过他手里的伞：“先跟我回家，有话再说。”

顾时琛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回到家，江林安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给顾时琛，又煮了姜汤。顾时琛喝着姜汤，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江林安，银白色的头发扎成低马尾，系着围裙的样子，温柔得不像话。

“江老师，”顾时琛放下杯子，轻声开口，“那天我说的话，是认真的。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老师，我都喜欢你。”

江林安转过身，看着他，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顾时琛，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顾时琛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就因为身份？还是因为你不敢？”

少年的目光太过炽热，烫得江林安无处可逃。他别过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我不要更好的，我只要你。”顾时琛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江林安，我叫你的名字，不是老师，是江林安。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江林安被迫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少年的眼睛里，满是执着和深情，像一团燃烧的火，快要将他融化。他的心跳越来越快，理智和情感在脑海里激烈地交战。

最终，他还是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声音低哑：“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顾时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江林安决绝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家门。

门关上的瞬间，江林安再也忍不住，靠在墙上，捂住脸，无声地落下泪来。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他此刻的心情，混乱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