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昊那声“姐姐”的余韵，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王玉雯的生活里荡开了几圈涟漪。微信上时不时会收到他分享的音乐片段或舞台视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惹人厌的分享欲。王玉雯的回应总是恰到好处——偶尔点赞，简短评价，绝不热络，却总能戳中他音乐里最用心的那部分。

好感度缓慢而稳定地爬升到了28%。系统奖励的【天籁歌喉体验碎片】也收集到了第二片。一切都按照计划，平稳推进。

然而，真正的风暴，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方向。

一周后，深夜，王玉雯公寓。

她刚结束一个杂志拍摄，疲惫地卸了妆，正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眼角是否因为连日熬夜有了细纹。手机突兀地响起，是李姐，语气是罕见的激动和紧绷：

“玉雯！立刻看邮箱！张新成导演的工作室发来了正式邀约！”

王玉雯一怔。张新成？

那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落满灰尘的抽屉。

她走到电脑前，点开邮件。

标题简洁冷硬：「电影《捕影者》女主角试镜邀约」。

正文更短，公事公办的口吻，附带了项目大纲和试镜时间地点。发件人落款：张新成导演工作室。

《捕影者》。王玉雯快速浏览着项目大纲——一部悬疑文艺片，讲述一个能通过照片窥见他人秘密的女摄影师，在真相与伦理间挣扎的故事。人物内心戏极重，情感层次复杂，是典型的、会冲奖的“张新成式”电影。

而让她指尖微微发凉的，是女主角的职业设定：摄影师。

她猛地靠向椅背，闭上眼睛。

记忆的潮水不受控制地涌来。

十年前，老家的旧照相馆，空气里有灰尘和定影液的味道。

十五岁的王玉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局促地站在老旧的背景布前。镜头后，是比她大两岁的邻居哥哥，张新成。他那时已经很高，瘦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雯雯，别紧张。”他的声音透过镜头传来，有点闷，却异常温柔，“看这里。想象你在看……你最想留住的东西。”

她当时在看什么？好像是他镜头旁边，窗台上那盆快要枯死的茉莉。

“咔嚓。”

后来，他偷偷把那张照片洗出来，塞进她的书包。背面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我抓住了你的瞬间，却抓不住你的时光。」

再后来，他考上了最好的电影学院摄影系，她则因家庭变故辗转，最终走上表演道路。联系，在时间和各自奔忙中，渐渐淡去。只在行业新闻里，偶尔看到“天才摄影师转型导演”、“张新成新片再获国际大奖”的消息。

她以为，那段带着茉莉花香和定影液气味的年少时光，早已被彼此遗忘在人生的岔路口。

可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用这样一个角色，重新出现？

王玉雯点开系统面板，手指有些发颤地划动。

九张卡片中，属于张新成的那一张，悄然亮起。照片上的他，已褪去少年青涩，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坐在导演监视器后，侧脸线条冷峻，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正透过镜头凝视着某个未知的方向。

【目标三：张新成（天才导演/灵魂捕手）】

初始好感度：？？？（数据异常，波动剧烈）

攻略难度：★★★★★

核心渴望：捕捉绝对的真实、掌控完美的艺术表达、封存唯一的“缪斯”

弱点：深植于记忆的执念、对“过去”与“纯粹”的病态留恋

攻略建议：警惕。他看到的或许不是现在的你，而是他记忆里用镜头定格的幻影。

“数据异常？”王玉雯皱眉。这还是第一次出现系统无法清晰判定的情况。

是因为那份青梅竹马的情谊，让他的情感变得复杂难测？还是……他接近她的目的，本身就不单纯？

李姐的电话又打了进来：“玉雯，你怎么想？张导的戏啊！多少人挤破头！虽然只是试镜邀约，但他亲自点名发来的，希望很大！而且这片子一看就是冲国际奖的，对你转型和提升咖位太关键了！”

王玉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

“接。”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李姐，回复对方，我会准时参加试镜。”

“另外，”她顿了顿，“帮我调一下张新成导演所有公开和非公开的采访、作品集、尤其是……他早期摄影作品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三天后，《捕影者》试镜现场。

地点不在任何一家影视公司，而是在城郊一栋独立的、由旧仓库改造而成的私人工作室。灰墙，高窗，巨大的空间中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各种摄影器材、灯光设备和几块简单的背景板。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皮革和一点点……旧木头的气息。

王玉雯穿着一身简单的米白色针织长裙，素颜，只涂了润唇膏。她知道，在张新成的镜头前，任何多余的修饰都是徒劳，甚至可能是败笔。

休息区已经坐了几位业内公认的实力派女演员，气氛凝重。看到王玉雯进来，目光各异——惊讶、审视、了然。显然，最近接连与陈星旭、黄明昊产生交集的她，在众人眼中已不再是无名之辈。

“王玉雯老师？”一个穿着黑色工装裤的年轻助理快步走来，“张导请您直接进去。”

在一众等待者略显诧异的注视下，王玉雯跟着助理，穿过空旷的厂房区域，走向最里面一间完全封闭的、没有任何窗户的黑色房间。

门推开。

里面一片黑暗。只有房间中央，一盏极小的、温暖的老式台灯亮着，在灯下圈出一小片昏黄的光域。光域里，放着一把旧木椅。

而光芒之外，是无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黑暗中，隐约能看到摄影机冰冷的轮廓，和……一个人影。

“坐。”低沉而熟悉的男声从黑暗深处传来，平静，没有波澜，却让王玉雯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张新成。声音比年少时沉厚了许多，但那独特的、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的语调，她不会认错。

她依言走到光域中，在那把旧木椅上坐下。灯光从斜上方打下，在她脸上投出柔和的阴影。她能感觉到，黑暗中的那道目光，正如同实质般，一寸寸地丈量着她的轮廓。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像是提问，更像是一种陈述的开端。

“因为《捕影者》的女主角。”王玉雯直视着前方的黑暗，声音清晰。

黑暗里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

“不。”他说，“是因为，只有你能演。”

话音落下，房间一侧突然亮起了一面巨大的投影屏幕。屏幕上，开始自动播放一张张黑白照片。

王玉雯的呼吸，在看清第一张照片时，瞬间停滞。

那是她。十五岁的她。在老照相馆里，穿着校服裙，眼神茫然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正望向镜头外——望向当年那个举着相机的少年张新成。

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全都是她。不同年龄，不同状态，有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曾被拍下：高中文艺汇演后台的侧影，大学图书馆靠窗看书的瞬间，刚出道时某个雨天躲在屋檐下怔忪的模样……最近的一张，似乎是前几天她离开黄明昊演唱会时，被狗仔抓拍的模糊侧脸。

每一张都拍得极好。光线、构图、瞬间的情绪抓取，无一不是顶级。但更让人心悸的是，拍摄者透过镜头传递出的、那种近乎贪婪的凝视与珍藏。

“我拍了你十年，雯雯。”张新成的声音从黑暗里贴近了些，他似乎走了过来，就站在光域的边缘，但仍隐藏在阴影中，“从老家的照相馆，到这个圈子的边缘，再到……中心。”

屏幕上的照片定格在最近那张模糊的侧脸上。

“你的每一寸变化，每一次挣扎，每一次戴上不同的面具……我都看着。”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惊涛骇浪般的偏执，“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在看你，看你的脸，看你的绯闻，看你的价值。但只有我，”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笃定，“只有我的镜头，在试图抓住你的‘魂’。”

王玉雯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后背渗出冷汗。

这不是试镜。这是一场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关于“被观看”与“被定义”的审判。

“所以，《捕影者》的女主角，”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声音来源的那片黑暗，努力让声音不发抖，“对你而言，是我，还是你镜头里那个‘王玉雯’的幻影？”

黑暗沉默了片刻。

然后，一盏冰冷的摄影灯突然在她斜前方亮起，刺得她眯了下眼。

光芒中，张新成终于走出了阴影。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导演服，身形挺拔，面容比照片上更显清俊，也更具压迫感。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不再是年少时的温和明亮，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精密计算和灼热渴望的复杂神色。他手里拿着一台老式的哈苏胶片相机，像握着权杖。

“有区别吗？”他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光域中的她，声音透过相机后传来，带着金属的嗡鸣，“我的镜头，就是我的眼睛。我的电影，就是我的世界。”

“咔哒。”他按下了第一次快门，没有询问，不容拒绝。

“在这个世界里，你就是唯一的女主角，雯雯。”他放下相机，目光穿过镜片，死死锁住她，“十年前我没能抓住的时光，现在，我的电影可以把它永远封存。”

【叮！】

系统提示音急促响起，带着罕见的波动：

【警告！攻略目标：张新成（天才导演）情感数据剧烈波动！】

【检测到超高浓度执念、占有欲、创作欲混合情感！】

【初始好感度解析完成：表层欣赏值65%，深层执念值92%，危险系数：高！】

【攻略建议变更：极度危险！目标存在将宿主‘物化’为永恒艺术品的强烈倾向！请谨慎应对！】

王玉雯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看着他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踏入的，可能是一个比陈星旭的疏离、黄明昊的试探，都要深邃和危险得多的领域。

这不是青梅竹马的重逢。

这是一头蛰伏多年的、名为“偏执”的兽，终于向它觊觎已久的猎物，亮出了獠牙。

“试镜，”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还需要我表演什么吗，张导？”

张新成缓缓走近，直到进入那圈昏黄的台灯光域，站在她面前。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却又在最后一寸停住，只是虚悬着，感受着她肌肤散发的微热。

“不用了。”他收回手，镜片后的目光掠过她轻颤的睫毛，声音低沉得像叹息，又像诅咒。

“你坐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最好的表演。”

“因为，这就是我等待了十年的，‘真实’。”

他转过身，重新走入黑暗，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合同会送到你经纪人那里。雯雯，欢迎来到我的‘片场’。”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瞬间溜走。”

门开了，助理示意她可以离开。

王玉雯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那间黑色的房间，走入外面仓库相对明亮的光线里。身后那扇门缓缓关闭，隔绝了那片吞噬人的黑暗，也隔绝了那道如影随形的、偏执的目光。

她靠在冰冷的灰墙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心跳渐渐平复。

手机震动，是黄明昊发来的消息，分享了一首他刚写完的小样，旋律轻快。

紧接着，是陈星旭的微信，问她新剧剧本看了没有。

最后，是李姐兴奋的语音：“玉雯！张导工作室把正式合同发来了！条件非常优厚！片酬不是最高，但分成和奖项条款简直无敌！我们签不签？！”

王玉雯抬头，望着仓库高窗外一小片灰蓝色的天空。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张新成举起相机时，那双在镜片后燃烧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从她走进那间黑暗房间，坐上那把旧木椅开始，她就成了他镜头里无法逃脱的“捕影者”，也成了他偏执世界里，唯一的囚徒。

她划亮手机屏幕，回复李姐：

「签。」

然后，她点开系统面板，看着张新成那张已然亮起大半、却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卡片。

手指无意识地点开了第四张卡片。

卡片上，男人坐在顶级办公室的皮椅里，俯瞰城市，手腕上的名表反射着冷光，眼神是属于资本世界的精准与无情。

她关掉面板，走向出口。

身后，那间黑色房间的门，仿佛一只沉默的、永不闭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