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差五分，谢知予走进报告厅。

人已经很多了。前排坐着教授和投资人，后排是学生，一片嗡嗡的说话声。

他找到右三的位置坐下。

投影仪的光打在幕布上，很刺眼。

旁边坐下一个女生，抱着一堆资料。她转头看到谢知予，愣了一下：“林予？”

谢知予点头。

“你还真来了？”女生笑了，笑容里有点看好戏的意思，“为了那个赌？沈确那种人，眼里只有代码。你凑上去也是白费劲。”

谢知予没说话。

女生撇撇嘴，转回去了。

灯光暗下来。主持人上台，开始讲话。

谢知予没听。

他盯着舞台侧面那扇门。

九点整，门开了。

沈确走出来。

他没穿西装，就是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左手戴了块黑色电子表，表盘上闪着蓝光。

他直接走到讲台后，插上U盘。

PPT跳出来。和他凌晨发来的那份一模一样。

“我是沈确。”他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很平，没什么起伏，“今天讲的是‘智能路径规划系统’。”

他开始讲解。

语速很快，每个数字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他不看观众，只看幕布，手指规律地按着翻页器。

像台精密的机器在运行。

谢知予看着他。

看到他讲到某个复杂公式时，停顿了半秒，然后跳了过去——

跳过去了。

那个公式的推导有问题。沈肯定知道，但他跳过去了，假装没看见。

“他在躲。”小谢的声音响起，“那个错误很明显，但他不想当众承认。因为承认错误等于承认自己不完美——而‘傲慢’的他受不了这个。”

谢知予继续看着。

沈确翻到了第31页。

幕布上出现那串参数设置——正是凌晨材料里提到的那行。

沈确停了一下。

很短，不到半秒。他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多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

“这里的设置是标准配置。”沈确说，声音很稳，“测试准确率达到了98.7%。”

他没提“错误”。

他又跳过去了。

谢知予的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敲了敲。

然后，他举起了手。

报告厅忽然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这个坐在前排、头发挑染、看起来根本不像会听这种讲座的人。

旁边的女生用胳膊肘捅他：“你干嘛？”

台上的沈确也看了过来。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刺眼的光。

沈确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停住。

镜片后的眼睛看不清情绪。

“请说。”沈确开口。

谢知予站起来。

“第31页，第四行。”他说，声音在安静的厅里很清晰，“您用的这个学习函数，在网络这么深的情况下，会学不动。您用了‘梯度裁剪’来限制它，对吗？”

死寂。

几个教授交换了眼神。后排学生开始小声议论。

台上的沈确没动。

他站在讲台后，手里握着翻页器，指节发白。灯光把他脸切成一半亮一半暗。

然后，他笑了。

很浅的笑，嘴角只动了一下。

“对。”他说，“我用了梯度裁剪，阈值是0.5。”

他停顿，看着谢知予。

“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知予没回答。

他坐下了。

报告厅里议论声变大。主持人想控场，沈确摆了摆手，继续往下讲。

但接下来的时间里，谢知予能感觉到——

沈确的目光，每隔一会儿就会扫过他坐的位置。

像在确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