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海城苏家老宅,只有书房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苏璃觉得眼睛里像被撒了一把粗粝的沙子,干涩得生疼。
由于长时间盯着高倍显微镜头,她的视网膜上残留着一圈圈诡异的蓝晕。
桌面上铺满了从老宅暗格里翻出来的旧相册,这些照片因为受潮,边缘微微卷起,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她揉了揉太阳穴,修长的指尖划过一张二十五年前的合影。
那是苏氏集团上市庆功宴,苏振邦正值壮年,意气风发地举着酒杯。
苏璃将放大镜缓缓移向苏振邦撑在桌沿的左手,瞳孔骤然缩紧。
在他的小指上,赫然套着一枚暗淡的银戒。
即便照片像素模糊,但那磨平了纹路的古朴造型,与《万骨枯》影像中那个男人的背影完美重合。
苏璃感觉到胃里一阵痉挛。
那个口口声声说最爱母亲、为了亡妻守节数年的父亲,竟然就是那个亲手递出账本、开启苏氏原罪的“银戒”。
她强压下指尖的颤栗,摸出手机,拨通了老周的私人号码。
“老周,帮我个忙。调取二十年前,我妈走的那天,圣玛丽医院私家病房的所有备份监控。”
电话那头一阵死寂,老周的声音透着迟暮的沙哑:“小姐,那是夫人的忌日,您……”
“去办。”苏璃打断了他,声音冷得像深秋的霜,“我要知道,那天晚上到底谁进去过。”
二十分钟后,一个加密压缩包跳入邮箱。
那是二十年前的技术手段,画面充满了嘈杂的雪花点。
苏璃屏住呼吸,手指悬在播放键上,掌心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视频里,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
凌晨两点,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推开了病房门。
他甚至没有在床边停留一秒,直接伸手伸向苏母的枕头下方。
当那个男人转身离开时,侧脸在昏暗的应急灯下一闪而过。
那是苏振邦,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怀表,脸上没有任何悲痛,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贪婪。
而紧随其后进入病房、负责“抢救”的医生,苏璃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如今恒晟集团医疗板块的执行总裁,也是苏振邦这些年亲手提拔的“亲信”。
原来所谓的突发心衰,不过是一场掐准了时间的处决。
早上九点,苏氏集团总部会议室。
苏振邦坐在首位,手里捏着一叠医疗鉴定书,脸上的表情慈祥得令人作呕。
“阿璃,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这是张医生的诊断,你的精神状态已经严重干扰了董事会的决策,甚至在私下调查一些根本不存在的旧事。”苏振邦叹了口气,把文件推到圆桌中心,“作为父亲,我得让你休息一段时间。总裁的职权,暂时由我代管。”
底下的董事们面面相觑,有人同情,有人审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苏璃坐在那张曾经属于她母亲的高背椅上,腰背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折断的枯枝。
她没有看那些虚假的报告,只是从包里掏出一份泛黄的尸检副本,轻轻地推到了苏振邦面前。
“爸,您可能忘了,我妈走的时候,我还没到能被您彻底洗脑的年纪。”
苏璃看着苏振邦的脸色从红润转为铁青,心中竟泛起一抹近乎变态的快意。
“报告显示,她体内的慢性神经毒素已经积累了整整三年。这种毒素只有通过特定的药物中和才能维持生命,而那几年,所有的补药都是您亲手喂下去的。”
苏璃的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激起阵阵回音。
苏振邦的手猛地一抖,原本威严的假面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纹。
“散会。”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两个字。
回到总裁办公室时,老周已经等在那里。
他怀里抱着一个生了锈的精巧铁盒,走路的姿势有些蹒跚。
“小姐。”老周颤巍巍地递过盒子,眼里蓄着浑浊的泪,“夫人临终前交给我时说,若您哪天查到了这一步,就把这个烧了,当从来没见过。”
盒子里只有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的苏璃才三岁,坐在父母中间笑得灿烂。
苏璃把照片翻过来,背面是母亲熟悉的簪花小楷,笔迹却颤抖得厉害:振邦知毒源,却默许。
这六个字,像是一柄生锈的钝刀,在苏璃的心口狠狠拉了一道。
原来母亲直到死都清楚,那个同床共枕的男人,正眼睁睁地看着她枯萎。
下午三点,北郊公墓。
山间的风带着股潮湿的寒气,苏璃跪在母亲的墓碑前,划燃了一根火柴。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那张唯一的全家福。
在灰烬腾起的刹那,她怀里的《万骨枯》突然发出一阵躁动的震颤。
原本已经定格的末页,开始有暗红色的液体在纸缝间游走,像是血管在蠕动。
一行鲜血淋漓的大字在苏璃眼前猛然炸开:
苏氏根基腐于银戒,断其根,需
自断一脉。
苏璃死死盯着那四个字,口腔里溢出一股铁锈味。
她明白这个金手指的逻辑:想要亲手拉苏振邦下地狱,她就必须祭献出身上属于苏家的那部分血缘。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扫向远处蜿蜒的山道。
在那辆黑色的迈巴赫旁,霍景深正沉默地立在风里。
他没有穿司机的西服,而是一身肃杀的黑风衣。
苏璃看见他的右手正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那是她不久前刚在监控里见过的、被苏振邦从母亲枕下夺走的——霍父遗物怀表。
霍景深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抬起手,怀表上的链子垂落下来,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凌厉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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