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霍家上一代掌权人留下的遗物,也是母亲生前最珍视的东西。
霍景深的手很稳,指腹粗糙,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
他走近几步,将怀表递到苏璃面前,拇指在表盘边缘那个不起眼的刻度上一抵。
“咔哒”。
表盖弹开,并不是常见的时间刻度,表芯被掏空了,里面蜷缩着一卷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微缩胶片。
苏璃接过怀表,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渗进骨头里。
她不需要显微镜,仅凭那个特殊的卷曲方式,就认出这是旧式间谍常用的手段。
她从包里摸出一枚随身携带的高倍珠宝鉴定镜,凑近了那卷胶片。
胶片展开的瞬间,密密麻麻的手写体撞入视网膜。
笔迹苍劲,是霍景深父亲的字。
排在首行的名字,像一记重锤砸在苏璃的太阳穴上——
苏振邦。港口批文特批回扣,2.3亿。
没有任何意外的悲伤,苏璃只觉得胃里翻涌着一阵令人作呕的宿命感。
原来母亲当年拼死守护的家族荣光,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枕边人以两亿三千万的价格,放在天平上卖了个干净。
她合上表盖,那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像是某种开关被彻底按下。
“谢了。”苏璃将怀表攥紧,转身走向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回公司,这种天,适合谈生意。”
下午两点,苏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空气净化器嗡嗡作响,却抽不走那股陈腐的茶香。
苏振邦看着推门而入的女儿,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就被一份厚重的文件挡住了视线。
“我累了。”苏璃把文件扔在茶几上,声音沙哑,透着一股心灰意冷的疲惫,“林砚书的事我不想再纠缠,妈的名誉必须恢复,作为交换,我放弃苏氏的所有继承权。”
苏振邦正在倒茶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狐疑地盯着苏璃那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
但他只看到了一个被丈夫背叛、被父亲孤立后彻底崩溃的女人。
“阿璃,你是认真的?”苏振邦放下茶壶,尽量压抑着嘴角的上扬。
“但我有个条件。”苏璃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揉着额角,“撤销对林砚书的起诉,让他滚出海城,永远别让我看见他。还有,我要带走妈留下的那栋老宅。”
这条件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有些意气用事。
苏振邦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他拿起那份《股权及资产交接协议》,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前几页。
上面的条款写得清清楚楚:苏璃无偿转让名下所有苏氏股份。
贪婪是最好的蒙汗药。
苏振邦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协议最后那几页冗长的“资产负债附录”中,夹杂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所有交接股权需在受让方签字即刻起,自动作为甲方(苏璃)海外债务的优先质押物,质押期72小时。
“好,爸爸答应你。”苏振邦甚至没有叫律师,迫不及待地拔出钢笔,在尾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苏璃睁开眼,瞳孔深处是一片死寂的黑。
深夜,暴雨如注。
跨海大桥像一条巨兽的脊骨,横卧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
苏璃把车停在应急车道,打开双闪。
雨刮器疯狂摆动,却刮不净眼前的模糊。
周秘书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声音压得很低:“小姐,办妥了。那30%的核心股权已经通过协议漏洞,全部转移到了开曼群岛的离岸信托里。受益人一栏……按照您的吩咐,是空白的。”
“知道了。”
苏璃挂断电话,推门下车。
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雨点,瞬间打透了她的风衣。
她手里拿着那份刚刚生效的股权转让书副本。
只要这份文件存在,苏振邦明天就能拿着它去冻结离岸信托。
苏璃走到桥栏边,低头看着脚下漆黑翻滚的江水。
她动作缓慢而坚定地将那几页价值千亿的纸张,一点点折叠。
折痕锋利,纸张由于淋了雨变得有些软烂,但在她手里还是逐渐成型。
一只简陋的、歪歪扭扭的纸船。
“苏家,还给你。”
她松开手。
白色的纸船在狂风中打了个旋,像一片枯叶,瞬间被黑暗吞没。
就在纸船脱手的刹那,贴在胸口内袋的《万骨枯》突然发烫,像是一块烧红的炭。
苏璃不用拿出来看,脑海中直接炸开了一行血红的警告:
【警告:股权空置状态已启动。
若72小时内无合法继承人填充受益人栏,恒晟资本将触发强制并购条款,全面接管苏氏。
倒计时开始。】
这是一场豪赌。
她在用苏氏的命,逼那个幕后的“银戒”现身,或者是……逼出另一张底牌。
“这么大的雨,玩折纸船,苏总很有雅兴。”
一道低沉的男声穿透雨幕。
苏璃猛地回头。
霍景深不知何时站在了桥栏的另一侧。
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滑落,他没打伞,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防水袋。
他抬手,将袋子隔空抛了过来。
苏璃下意识接住。
“名单已经在三分钟前同步到了国际反洗钱组织的加密服务器。”霍景深的声音平静得不像是在谈论一场足以引发金融海啸的举报,“但光有破坏不够,你需要一个能接住这泼天富贵的‘合法接管人’。”
苏璃拉开防水袋的拉链。
里面是一份崭新的股权架构图,以及一份已经盖好章的控股协议。
顶端的logo是一枚深蓝色的船锚——那是霍氏航运,一个在过去十年里悄然吞并了全球数条黄金航线的庞然大物。
而在架构图的最底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签名“H.J.S”下方,赫然打印着一行字:
代持人:苏璃。
苏璃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是霍景深全部的身家,也是他蛰伏多年打下的江山。
现在,他把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塞到了她手里,填补了苏氏那30%的股权真空。
“为什么?”苏璃隔着雨幕看他。
霍景深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停在暗处的迈巴赫。
苏璃抓紧防水袋,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身上的寒意。
苏璃抽出一条干毛巾,先擦的不是头发,而是怀里那本烫得吓人的《万骨枯》。
她将账本按在毛巾上,吸去封皮上的雨水。
随着水分被吸干,账本最后一页那焦黑的死皮开始层层剥落,露出了崭新的、泛着淡金色的纸张。
新的字迹缓缓浮现,这一次不再是炭黑,而是鲜红如血:
【以血为契,共掌万骨。】
字迹旁,那个模糊的“银戒”男人背影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站在阴影里、只能看清轮廓的高大男人。
那是霍景深。
苏璃抬起眼,透过后视镜,看着驾驶座上那个沉默的男人。
外面的闪电撕裂夜空,瞬间照亮了海面。
那只随波逐流的纸船正顺着水流,晃晃悠悠地漂向江对岸——那里矗立着恒晟集团的大厦。
“霍景深。”
苏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明天起,你不再是司机。”
霍景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在后视镜里与她交汇,深邃如渊。
“如你所愿。”
车子启动,轮胎碾过积水发出嘶嘶的声响。
苏璃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万骨枯》的边缘,脑海中迅速构建起一个新的坐标系。
既然“空城计”已经唱响,接下来,就该请君入瓮了。
她需要在这72小时的真空期里,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搭建一个只有“银戒”才懂的诱饵。
“去老城区的钟楼。”苏璃突然开口,眼神变得像猎人一样锋利,“那里有个废弃的地下金库,很适合放点‘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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