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面和小笼包很快上桌。

清汤里卧着金黄的煎蛋和翠绿的青菜，细白的面条热气腾腾。

小笼包皮薄馅满，放在小蒸笼里，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顾寂安掰开一次性筷子，先夹起一个小笼包，轻轻咬开一个小口，吹了吹，然后慢慢吸掉里面鲜美的汤汁。

动作不疾不徐，安静得仿佛与周围的热闹隔了一层。

她一口面，一口汤，偶尔夹个小笼包，吃得格外专注，也格外慢条斯理，连落筷的动作都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许明钦已经稀里呼噜吃起了牛肉面，韩旭吃饭也安静，但速度不慢，这时两碗鸡蛋面也落在了萧沈音和苏熹荷面前。

苏熹荷立刻欢呼了一声，攥着筷子把煎蛋戳开，溏心的蛋黄流出来，浸在暖黄的面汤里。

她连忙夹了一筷子裹着蛋黄的面条塞进嘴里，含糊地嘟囔：“果然还是这家的鸡蛋面最香！”

　　萧沈音则是先捻了筷子搅了搅面，把青菜拨到碗边，才慢慢夹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眼睛却忍不住往顾寂安那边飘。

对方正用筷子夹着小笼包的皮，一点点抿着，连吃东西的样子都带着点淡得像风的疏离。

宽大的木桌上还沾着点刚擦过的水渍，顾寂安指尖捏着白瓷碟的边缘，递到萧沈音面前，瓷碟上的小笼包还冒着浅淡的热气，她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桌角的雪：“尝尝。”

　　萧沈音指尖碰到微凉的瓷面，连忙接过来，小声道：“谢谢。”

　　韩旭指尖蹭了蹭温热的杯壁，抬眼看向顾寂安的方向，眼尾沾着点浅淡的笑意。

心里软乎乎的，这还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看见顾寂安主动靠近一个陌生人，主动想要交一个朋友。

许明钦咬着汤面的筷子顿了顿，随即笑出了声，语气里带着点少见的欣慰：“小安，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给人递吃的，交新朋友呢。”

　　顾寂安垂着眼睛“嗯”了一声，耳尖漫开一点极淡的粉，没再多说。

安静了几秒，她又抬眼看向萧沈音，眼神比之前要亮一点：“你什么星座？”

　　萧沈音正咬着小笼包的皮，闻言愣了愣，腮帮子还微微鼓着，含糊应道：“金牛座。”

　　顾寂安轻轻点头，指尖蹭了蹭校服外套的袖口，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点认真：“可以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吗？”

　　苏熹荷刚喝了一口面汤，差点呛到，猛地抬起头看过来。

什么鬼，帅姐姐要加她微信！？

　　萧沈音眼睛弯了弯，把剩下的小笼包咽下去，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对了，欢迎你来南海市，这附近有好多有意思的地方，改天我带你去逛。”

　　顾寂安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好。”

　　说着，萧沈音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点开微信，手指轻快地戳开右上角的加号，选了“扫一扫”。

镜头框很快弹了出来，她抬眼看向顾寂安，眉眼间的笑意软融融的：“我扫你。”

　　顾寂安指尖微僵，缓了缓才拿出手机，解锁后打开微信的二维码页面，她把手机屏幕朝向萧沈音，指尖还下意识地蜷了蜷，耳尖的粉色又深了几分。

“滴”的一声轻响，扫码成功的提示跳了出来。

萧沈音指尖点下“添加到通讯录”，又抬头冲顾寂安笑：“我通过了，你通过一下好友申请就好了。”

　　顾寂安低头看了眼手机，点下同意的瞬间，听见萧沈音又软乎乎地补了句：“我朋友圈全是弹吉他的视频，你要是无聊了可以翻翻看。”

　　顾寂安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好。”

　　好友申请通过的瞬间，萧沈音先瞥了眼顾寂安的微信头像。

黑底衬着一只莹蓝的蝴蝶，蝶翼边绕着细弱的银线，上方悬着一弯月牙，冷寂的色调像她身上散不开的疏离，淡得让人抓不住。

而顾寂安也点了她的头像进去看，是张被夕阳镀了暖金的侧影照。

她穿着绿白碎花吊带，怀里抱着原木色吉他，指尖轻搭在弦上，发丝被光揉得柔软，眉眼弯着藏不住的甜，像揣了一捧小太阳在怀里。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蹭了蹭，嘴角不自觉地扬了几分，那点弧度淡得像湖面掠过的风，却真实地落在了眉眼间。

她退出头像页面，又点进萧沈音的朋友圈，确实全是弹吉他的视频。

有时是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夕阳漫过琴身，她弹着轻快的调子晃着脚，显得她很慵懒松弛自在。

有时是在天台，晚风卷着发梢，指尖拨弦的弧度都带着笑意。

配文永远是“今日份吉他打卡～”、“这首曲子弹会啦超开心！”之类软乎乎的话，连字里行间都透着藏不住的鲜活。

吃完一碗热面，几个人的额角都冒了些细汗，顾寂安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按了按嘴角，又端过温茶水抿了一口，全程安安静静的。

许明钦呼噜着喝完最后一口汤，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韩旭擦了擦嘴，把筷子摆得整整齐齐。

“都吃饱了？”韩旭问，他是最先吃完的那个。

几个人应了声，各自动手收拾东西，顾寂安裹紧黑大衣，围好浅灰围巾，韩旭拉上羽绒服拉链，许明钦把黑鸭舌帽重新扣回头上。

萧沈音拢了拢粉格纹毛绒外套的领口，把米色围巾又绕紧了一圈，苏熹荷攥紧羽绒服的领口，把手里攥着的几个小祈福袋往包里塞了塞。

那是几个人刚才一起去寺里请的。

推开店门，冬天夜里的冷风一下子裹了过来，街灯已经亮了，昏黄的光落在潮乎乎的马路上，印着几个人的影子。

“这天可真冷。”许明钦搓着手，哈出一团白气。

几个人顺着老街往主路走，街边的店大多还开着灯。

卖点心的铺子飘着甜香味，马路边上卖着糖炒栗子的摊位，风卷着香气飘过来，裹着点冷意落在人脸上。

没走几步就到了夏海路的路牌，旁边就是亮着灯箱的公交站牌，几个人凑着站在一起。

“嗡——”

　　萧沈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破了这份安静；她连忙掏出来看，是妈妈发来的信息：

　　【回来了吗？真不用爸爸去接你？】

　　萧沈音指尖飞快地打字回复：【我才知道现在快过年了不好打车，不过还好，现在这个时间段还有公交车，你们先睡吧。】

　　想了想，她又抬眼飞快瞥了一下旁边那三个身影，继续打字：【我在灵隐寺遇到了同校的同学，我跟他们坐同站公交车，放心吧，没事的。】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妈妈的回复来了：【那好吧，到了幸福广场跟我发个信息。】

　　萧沈音松了口气，回复：【知道了知道了。】

　　刚锁上屏幕，就听到旁边许明钦提高了点声音对韩旭说：“车是不是晚点了？”

　　他边说边跺了跺脚，黑色帽檐下的脸皱成一团。

韩旭又看了眼手机上的实时公交：“快了，还有两站。”

　　他们的对话清晰地飘过来，萧沈音和苏熹荷对视一眼，原来是同路。

苏熹荷用口型无声地说：“好巧。”

　　萧沈音轻轻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毛绒包上的挂件。

她忍不住又用余光偷偷瞄过去。

顾寂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对周围的对话充耳不闻，只是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

侧脸在路灯下显得轮廓分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及肩的黑发被夜风吹起几缕，拂过围巾。

她依然穿着那件纯黑的大衣，身形笔直，在冬日夜晚的公交站牌下，像一棵沉默的、耐寒的植物。

许明钦和韩旭凑在一块儿看实时公交，嘴里聊着游戏新赛季的事，苏熹荷拉着萧沈音的手，小声念叨着刚才在寺里看到的小猫。

远处两道白色的车灯刺破夜色，公交车慢悠悠驶过来，车头的电子屏闪着“灵隐寺—幸福广场”的字样。

苏熹荷：“车来了！”

　　车子“嗤”地停在站台前，车门打开，许明钦第一个窜上去，韩旭笑着拽了他一把。

几人跟着依次上车，投币找座位的时候，萧沈音下意识选了顾寂安斜后方的位置。

苏熹荷坐在她旁边，韩旭和许明钦坐在靠后门的双人座上，顾寂安依旧靠着窗，坐在单人座位上。

公交车缓缓启动，驶入夜晚的城市街道，窗外的灯火流线般向后滑去，车厢里的光昏昏软软的。

萧沈音看着斜前方那个安安静静的背影，看着她把头轻轻靠在车窗上，黑头发贴着玻璃。

她是晕车吗？这么喜欢靠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