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驾临的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投进沸水中,瞬间搅乱了沈老将军府正厅的僵持局面。柳老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跪在地上微微抬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希冀,沈老将军面色愈发凝重,眉头拧成一团,显然也没料到二皇子会在此时到访,仓促间只得整了整衣袍,沉声吩咐众人随行出迎,语气里满是迫不得已的郑重。
沈清辞缓步跟在身后,心头寒意渐生,这时机太过凑巧,若说是偶然绝无可能。想来柳老夫人送药之事,要么早有预谋要引二皇子前来,要么便是她暗中传了消息,此刻二皇子登门,分明是来撑腰的。昨日密信所言非虚,外祖府与二皇子党早已勾连,她今日贸然登门质问,反倒成了自投罗网,可事已至此,再退无可退,唯有沉着应对,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一行人刚到府门,便见一队人马簇拥着一道明黄色身影立在门前,二皇子萧景煜身着锦斓蟒袍,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看似亲和,眼底却藏着深沉的算计。他身侧跟着数名护卫,气势凛然,身后还跟着几位官员,赫然便是昨日在宫门外偶遇的兵部侍郎,那道曾窥伺她的阴冷目光,此刻正借着人群的掩护,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小侄见过沈老将军。”二皇子微微抬手,语气谦和,礼数周全,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沈清辞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原来永宁郡主也在此,倒是巧了,本皇子今日前来,一是探望老将军,二也是听闻郡主归京,想来登门拜访一番,尽尽地主之谊。”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沈老将军颜面,又将自己登门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可沈清辞心中清楚,他这般说辞,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怕是与柳老夫人,或是与她息息相关。
沈老将军躬身行礼,语气恭敬:“殿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快请入内,臣已备下薄茶,招待殿下。”
一行人簇拥着二皇子入了正厅,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热茶,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二皇子端着茶杯浅啜一口,目光随意扫过厅中,似是不经意般提及:“方才在外听闻府中似有喧闹,不知是出了何事?老将军府中向来安稳,莫不是有什么麻烦?”
他明知故问,沈清辞心头冷笑,果不其然,他此番前来,便是冲着方才的争执而来。柳老夫人此刻已整理好仪容,端坐在一旁,眼眶微红,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见二皇子问及,便欲开口,却被沈老将军抢先一步:“劳殿下挂心,不过是府中下人些许口角,已然处置妥当,倒扰了殿下清净。”
沈老将军显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将此事闹大,更不想让二皇子借机生事。可柳老夫人却似不甘心,抬手拭了拭眼角,哽咽道:“殿下有所不知,并非下人口角这般简单。昨日我念及清辞刚回京辛苦,遣人送了些滋补药材过去,谁知竟惹出是非,清辞说药材中藏了慢性迷药,疑心是我要害她与明轩小公子,妾身当真冤枉啊,定是有人暗中作祟,栽赃陷害妾身。”
她说着便要起身跪地,二皇子连忙抬手阻拦,语气带着几分安抚:“柳老夫人不必如此,本皇子相信你绝非这般歹毒之人。永宁郡主也是明事理之人,想来定是有什么误会,此事倒要好好查探一番,也好还老夫人一个清白。”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早已偏帮柳老夫人,一口一个误会,全然不提药材中真的查出迷药之事。沈清辞端坐在一旁,冷眼旁观,见柳老夫人借着二皇子的势头,委屈落泪,倒显得她这个受害者成了无理取闹之人。
“殿下说的是误会,可那迷药经大夫查验属实,绝非凭空捏造。”沈清辞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舅母若真无此意,为何送药的婆子匆匆离去,至今踪迹难寻?再者,舅母近日与二皇子妃过从甚密,此事京中皆知,如今我刚回京便遭此暗算,难免不让人多想,这背后是否有人授意,要对我与明轩下手。”
她故意将话挑明,直接点出柳老夫人与二皇子妃的关联,又暗指此事与二皇子有关,目光直直看向二皇子,神色不卑不亢。既然对方已然撕破脸皮,她也不必再虚与委蛇,倒不如直接将话说开,看二皇子如何应对。
厅中气氛瞬间一凝,沈老将军脸色发白,显然没想到沈清辞竟这般敢说,连忙呵斥:“清辞不得无礼!殿下乃金枝玉叶,岂会与此等小事牵扯,休得胡言!”
“老将军不必动气,郡主心中有疑,倒也正常。”二皇子却依旧笑意温和,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郡主刚归京,怕是对京中局势不熟,难免心生猜忌。柳老夫人与内子往来,不过是闺阁闲叙,并无他意。至于药材之事,想来是底下人被人收买,暗中动了手脚,本皇子倒可以帮着查探,定要将那动手脚的人揪出来,也好让郡主安心。”
他这番话看似主动帮忙,实则是想将此事揽到自己手中,届时真相如何,全凭他一言而定,非但不能还她公道,反倒可能被他反咬一口,倒打一耙。沈清辞心中了然,自然不会如他所愿,淡声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些许家事,不敢劳烦殿下费心,我自会查清,就不打扰殿下与老将军叙话了。”
她不想在此地多做纠缠,二皇子既已登门,必然还有别的图谋,留在这里,只会愈发被动,倒不如先行离去,再做打算。可她刚起身,二皇子便开口阻拦:“郡主别急着走,本皇子今日前来,还有一事与郡主商议。昨日宫宴之上,关于郡主的婚事议论颇多,本皇子倒觉得,郡主身份尊贵,理当择一良配,靖安小侯爷虽看似不羁,却也是侯府嫡子,与郡主倒也般配,不知郡主心中对此事是何看法?”
又是议婚之事!沈清辞心头一沉,二皇子突然提及此事,绝非偶然。昨日宫宴之上他始终沉默,今日却主动问及,想来是察觉到太子党想借联姻拉拢沈老将军与靖安侯府,便也想从中插一脚,要么破坏这桩婚事,要么将她拉拢到自己阵营之中。
“殿下说笑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此事太后已然言明暂且搁置,我一介晚辈,岂敢妄议。”沈清辞淡淡回应,将话题引回太后身上,不愿与他过多纠缠。
二皇子却不依不饶,笑道:“话虽如此,可郡主心中定然也有考量。实不相瞒,本皇子觉得,萧惊寒性子顽劣,怕是难以给郡主安稳,倒是太子殿下府中几位属官,皆是青年才俊,若郡主有意,本皇子倒可以从中引荐。”
他这话明着是为她着想,实则是在挑拨她与萧惊寒的关系,同时拉拢她投靠自己。沈清辞心中冷笑,太子与二皇子,皆将她视作可以利用的棋子,不过是想借着她的身份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他们都忘了,她沈清辞,从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
“多谢殿下美意,清辞暂无此意。”沈清辞语气冷淡,态度坚决,“时辰不早,我还要回府照看明轩,先行告辞。”
说完,不管二皇子神色如何,对着沈老将军与二皇子微微一揖,便转身快步离去。身后传来二皇子温和却带着几分深意的声音:“郡主慢行,若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本皇子,本皇子定当尽力相助。”
沈清辞未曾回头,脚步愈发急促,她能感觉到,那道阴冷的目光始终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走出将军府大门,坐上马车,才稍稍松了口气。今日这一趟外祖府之行,看似是她上门质问,实则处处被动,非但没能弄清沈老将军的真实态度,反倒被二皇子摆了一道,还暴露了自己的底线,可谓得不偿失。
马车缓缓驶离将军府,沈清辞靠在车厢壁上,闭目沉思。二皇子今日的态度太过反常,看似亲和,实则处处试探,他提及婚事,拉拢于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与太子抗衡,还是另有更深的图谋?柳老夫人送药之事,他究竟是早已知晓,还是半路介入?沈老将军对此事究竟是真的被蒙在鼓里,还是刻意纵容?一个个疑问在心头盘旋,愈发难解。
“小姐,您没事吧?方才在将军府,那二皇子摆明了是偏帮柳老夫人,实在气人!”晚晴见她神色凝重,忍不住愤愤道。
沈清辞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沉静:“气无用,如今我们已然看清,外祖府靠不住,往后需得与他们划清界限,万事只能靠自己。柳老夫人既然敢对我们下手,便不会善罢甘休,往后府中更要严加防范,尤其是明轩,绝不能有半分差池。”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猛地一顿,车夫在外间惊慌禀报道:“小姐,不好了,前面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拦路,看着来者不善!”
沈清辞心头一凛,掀开车帘一角望去,只见前方路口被一群身着黑衣、面带面罩的人堵住,个个手持长刀,气息凛冽,显然是冲着他们而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行凶,这是谁的手笔?是二皇子恼羞成怒,派人来斩草除根?还是太子党借机生事,想嫁祸二皇子?亦或是那些掩盖旧案的幕后黑手,想趁机灭口?
“保护郡主!”护卫们纷纷拔刀护在马车旁,与黑衣人对峙起来,可对方人数众多,且身手极为矫健,不过片刻便缠斗在一起,兵刃相接之声刺耳,护卫们虽拼死抵抗,却渐渐落了下风,不时有人受伤倒地。
晚晴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着沈清辞的衣袖:“小姐,这可怎么办?他们人太多了!”
沈清辞强压下心间的慌乱,快速思索对策。对方来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今日这一劫,怕是难以轻易躲过。她握紧腰间的银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她若死了,明轩无人照看,沈家旧案更是永无昭雪之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少年郎张扬的喝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凶,当本小侯爷不存在不成?”
沈清辞心头一震,抬眸望去,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萧惊寒,他依旧身着绯色锦袍,手持一柄长剑,身姿挺拔,往日里玩世不恭的笑意早已不见,眼底满是凛冽的杀意。他身后跟着江临等一众护卫,个个身手不凡,加入战局后,瞬间扭转了局势。
黑衣人见萧惊寒前来,神色微变,攻势愈发猛烈,似是想尽快解决战斗,可在萧惊寒等人的阻拦下,却难以得逞。萧惊寒手持长剑,身姿灵动,剑光闪烁间,便有黑衣人倒地,他一边打斗,一边朝着马车方向喊道:“沈清辞,你安分待在车里,本小侯爷今日便护你一程!”
沈清辞看着他浴血奋战的身影,心头百感交集。他为何会在此刻赶来?是恰好路过,还是早已察觉有人要对她下手,特意在此等候?若是后者,那他便早已料到今日之事,可他为何能未卜先知?这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算计?
激战片刻,黑衣人见久攻不下,且萧惊寒这边援兵越来越多,似是不愿恋战,互相递了个眼色,便欲撤退。萧惊寒岂会容他们离去,长剑一挥,厉声喝道:“一个都别想走!”
可就在这时,一枚冷箭突然从暗处射出,直取萧惊寒心口,速度快如闪电。沈清辞心头一紧,失声喊道:“小心!”
萧惊寒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可箭尖还是擦着他的肩头划过,鲜血瞬间染红了绯色锦袍,触目惊心。趁着这间隙,黑衣人纷纷纵身跃开,很快便消失在街巷之中,只留下几具倒地的尸体,再无踪迹。
萧惊寒捂着流血的肩头,眉头紧蹙,却并未在意,快步走到马车旁,沉声问道:“沈清辞,你没事吧?”
沈清辞掀开车帘,看着他肩头的血迹,心头微颤,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今日之事太过蹊跷,黑衣人突然拦路,萧惊寒恰好赶到,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多谢小侯爷出手相救。”沈清辞定了定神,语气复杂。
“谢就不必了,你我既然有言在先,便该互相照拂。”萧惊寒摆了摆手,脸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却依旧强撑着,“这些人来路不明,出手狠辣,显然是冲着你来的,你近日最好不要再随意离府,待我查清他们的身份,再告知于你。”
他说着,便让江临留下几名护卫护送沈清辞回府,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去追查黑衣人的踪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清辞心头疑云更重。
马车重新驶动,护卫们护送在两侧,气氛格外沉重。沈清辞靠在车厢中,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方才的画面,萧惊寒浴血奋战的身影,那枚突如其来的冷箭,还有黑衣人撤退时的决绝,桩桩件件皆透着蹊跷。
那些黑衣人究竟是谁的人?萧惊寒为何会恰巧出现?那枚冷箭,是冲着萧惊寒而来,还是只是为了掩护黑衣人撤退?今日这一场刺杀,看似针对她,可细想之下,倒更像是冲着萧惊寒去的,她不过是个诱饵。
回到沈府,沈明轩早已在府门等候,见她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扑上来紧紧抱着她的腰:“姐姐,我听说外面出事了,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沈清辞揉了揉他的头顶,强颜欢笑:“姐姐没事,有惊无险,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安抚好沈明轩,沈清辞回到房中,晚晴为她端来热茶,她却无心饮用。今日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她愈发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而萧惊寒的出现,更是让这陷阱变得愈发复杂。他到底是敌是友?他的屡次相助,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所图?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取出那封贴身收藏的密信,反复翻看,忽然发现信封封口处的寒鸦印记,竟与方才倒地的黑衣人腰间的令牌纹路有几分相似。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震,难道那些黑衣人,与萧惊寒有关?可他若是真的想害她,又何必出手相救,甚至不惜受伤?
此事愈发扑朔迷离,悬念丛生。沈清辞知道,今日这一场刺杀,不过是接下来风波的开端,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绝不会轻易罢手。而她与萧惊寒的命运,也因这一次次的危机,愈发紧密地纠缠在一起,往后的路,只会更加凶险,而真相,似乎还藏在更深的迷雾之中,遥不可及。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