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晨露还凝在海棠枝叶间,带着几分清冽的凉意,府门外便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沈清辞立在廊下望去,只见一队身着玄色劲装的护卫列队而立,身姿挺拔,气息凛冽,为首之人正是萧惊寒身边的亲信江临,手中捧着一块靖安侯府的令牌,神色恭敬却透着不容错辨的规整。
“属下江临,奉小侯爷之命,率护卫前来驻守沈府,护郡主与小公子周全,往后府中安防,便由属下等人协同打理,还请郡主示下。”江临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沉稳,不卑不亢,与萧惊寒平日里的放浪模样截然不同,倒显出几分正规军的肃然。
沈清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列队的护卫,个个目光锐利,身形矫健,显然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绝非寻常世家护院可比。陛下一道旨意,萧惊寒便这般雷厉风行地遣人前来,看似遵旨行事,护她周全,可这般精锐力量入驻沈府,是真的防护,还是变相的监视?是为了应对外敌,还是为了就近掌控她的动向?诸多疑虑在心头盘旋,她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有劳江统领费心,往后府中安防之事,便有劳诸位了。只是沈府乃清净之地,还请诸位行事低调,莫要惊扰府中安宁,尤其是内院,非唤勿入,以免失礼。”沈清辞淡声吩咐,既给了靖安侯府护卫颜面,也划下了明确界限,杜绝对方借机窥探府中私密。
江临应声领命,随即有条不紊地安排护卫布防,前后门各留两人值守,府墙四周分派暗哨,中庭与外院安排巡逻,分工明确,动作利落,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布置妥当,沈府的安防瞬间严密了数倍。沈清辞看在眼里,心中愈发笃定,萧惊寒手中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力量,这般精锐的护卫,绝非一个纨绔侯爷该有的配置,他这些年的放浪形骸,果然全是伪装。
晚晴端着热茶走近,低声道:“小姐,这些人看着倒是可靠,只是毕竟是靖安侯府的人,咱们当真能信吗?若是他们暗中窥探府中动静,传给萧小侯爷,咱们往后行事可就处处受限了。”
“信不信由不得我们,这是陛下的旨意,萧惊寒奉命行事,我们拒绝不得。”沈清辞接过热茶,指尖暖意渐生,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你吩咐下去,府中下人谨言慎行,不该说的话莫说,不该做的事莫做,尤其是关于旧案的任何线索,万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另外,安排两个机灵的仆役,暗中留意江临等人的动向,有任何异常,即刻来报。”
她深知眼下的处境,既要借靖安侯府的力量自保,抵御二皇子与不明势力的暗算,又要时刻提防萧惊寒,避免自身底牌尽露,唯有这般小心谨慎,才能在夹缝中求生。
安顿好府中事宜,沈清辞正欲回房翻看之前收集的线索,福伯却匆匆来报,说外祖府派人前来,并非柳老夫人身边的人,而是沈老将军的心腹管家,说是老将军有要事相商,请她务必移步外祖府一趟。沈清辞心头微怔,前日在将军府不欢而散,又逢刺杀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沈老将军此刻突然相召,是为了柳老夫人下药之事,还是为了朝堂风波,亦或是知晓了什么关于沈家旧案的线索?
她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前往。沈老将军虽态度暧昧,可终究是她在京中唯一的血亲,且手握军中残余势力,若能争取到他的支持,往后翻案之路便能少些阻碍。再者,她也想当面问清楚,柳老夫人下药之事,他究竟是全然不知,还是刻意纵容,也好彻底了断这份亲缘的念想。
“备车,多加两名护卫随行,江统领那边知会一声,让他派两人暗中跟着,切记不可暴露行踪。”沈清辞吩咐道,经历过刺杀之事后,她不敢有半分大意,此番前往外祖府,吉凶难料,多做防备总是没错的。
马车缓缓驶出沈府,江临派来的两名护卫身形隐匿在街巷人群中,不远不近地跟着,动作隐秘,若非沈清辞刻意留意,几乎察觉不到。一路行来,街面上依旧议论纷纷,皆是关于刺杀案与太子被栽赃之事,有说太子谋逆的,有说二皇子构陷的,流言四起,各执一词,显然背后有人在刻意引导舆论,搅乱人心。沈清辞掀开车帘一角望去,只见不少茶楼酒肆中,都有身着便服的人暗中观察,想来是各方势力的眼线,京中已然成了各方博弈的战场,风雨欲来。
抵达沈老将军府,与前日的热闹不同,今日府门紧闭,来往仆役皆是神色凝重,透着几分压抑。心腹管家早已在门侧等候,见她到来,连忙引着她往后院僻静的书房而去,一路之上未曾遇到半个人影,显然是沈老将军特意吩咐,要避开柳老夫人的耳目。
“郡主,老将军近来心绪不宁,柳老夫人那边又盯得紧,今日请您前来,也是万般无奈,还望郡主莫怪老将军前日的为难。”管家一边引路,一边低声解释,语气中满是为难。
沈清辞默然点头,心中已然明白,沈老将军定是知晓了柳老夫人的所作所为,却碍于家族颜面与多年情分,难以处置,如今召她前来,怕是有难言之隐。
走入书房,沈老将军正背对着门立在窗前,身形佝偻了几分,发丝间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往日里的威严褪去不少,只剩满心的沉重。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满是愧疚与疲惫。
“清辞,你来了,坐吧。”沈老将军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声音沙哑,不复往日的铿锵。
待沈清辞落座,管家奉上茶水便悄然退下,书房中只剩祖孙二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沈老将军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语气中满是自责:“前日之事,是外祖父对不住你和明轩,柳氏下药之事,我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只是我念及多年夫妻情分,又顾及家族声誉,才迟迟未能处置,让你们受委屈了。”
沈清辞心头一凛,果然如此。他并非被蒙在鼓里,而是刻意纵容,这般念及情分,却枉顾她与明轩的性命,倒让她先前仅存的几分亲缘念想,彻底冷却下来。“外祖父既然知晓,为何还要纵容?莫非在您心中,柳老夫人的情意,家族的声誉,比我与明轩的性命,比沈家百余口人的冤屈,还要重要吗?”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凉,字字叩问,让沈老将军面色愈发苍白,羞愧地低下头:“我并非此意,只是柳氏背后有二皇子撑腰,我如今兵权被削,自身难保,若是贸然动她,非但护不住你们,反倒会引火烧身,让整个沈家彻底覆灭啊。”
沈老将军的话,倒让沈清辞心头微动。她一直以为柳老夫人是主动攀附二皇子,却未曾想是二皇子借机拉拢,以此拿捏沈老将军。这般看来,外祖父也是身不由己,可即便如此,他的纵容,终究是让她陷入了险境。
“二皇子为何要拉拢柳老夫人?不过是看中了您手中残存的军中势力,想借您之力谋夺储位罢了。”沈清辞淡声道,“您今日召我前来,想必不只是为了道歉吧?定是有别的要事。”
沈老将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深深的无奈:“你果然聪慧,一点就透。我今日召你前来,一是为了向你致歉,二是有一桩关于你沈家旧案的线索,要告知于你。前日你走后,我暗中追查,发现当年负责抄家的官员,除了二皇子的心腹,还有一人,乃是太子府的属官,且当年你父亲手中那另一半虎符,并非凭空消失,而是被人暗中取走,传闻如今落在了东宫之中。”
另一半虎符在东宫?沈清辞心头巨震,这个消息太过关键。萧惊寒曾言,他兄长查获的私运军械流入太子私库,如今另一半虎符又在东宫,看来沈家旧案与太子的牵扯,远比她想象的更深。可太子若真的手握虎符,为何多年来从未动用?这虎符背后,是否还藏着别的秘密?
“外祖父所言当真?可有确凿证据?”沈清辞急切地问道,这线索若是属实,便是翻案的关键,容不得半分差错。
“证据暂无,皆是我暗中派人打探所得,虽非铁证,却也绝非空穴来风。”沈老将军神色凝重,“只是此事太过凶险,太子府守卫森严,想要查证难如登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我今日告知你,是想让你心中有数,切不可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沈清辞缓缓颔首,心中却翻江倒海。太子与二皇子皆与沈家旧案有关,一个私藏军械,一个经手抄家,如今另一半虎符又在东宫,看来这两桩旧案,从一开始便是储位之争的牺牲品。可幕后之人仅仅是太子与二皇子吗?若真是如此,为何当年的真相能被掩盖得如此彻底,连帝王都似是刻意纵容?这里面,定然还有更深层的隐情。
“我知晓了,多谢外祖父告知。”沈清辞起身行礼,不管沈老将军此前有多少过错,单凭这一条线索,这份情分便记下了,“只是外祖父往后也要多加小心,二皇子既然能利用柳老夫人拿捏您,定然也会对您有所防备,您需得万事谨慎,莫要落入他们的圈套。”
沈老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点了点头:“我自有分寸,你也多加小心,萧惊寒此人,看似纨绔,实则深不可测,你与他牵扯过深,未必是好事。还有,朝堂之上如今风波迭起,刺杀案看似针对你,实则是太子与二皇子的博弈,你切莫卷入其中,安安分分守在府中,方为上策。”
沈清辞心中一动,沈老将军竟也提醒她提防萧惊寒,看来这位靖安小侯爷的城府,连外祖父这般久居朝堂之人都看在眼里。她正欲再问些什么,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柳老夫人尖利的声音:“老爷,你竟敢私下见她!你可知她如今是风口浪尖上的人,与她往来,只会给咱们将军府惹祸上身!”
话音未落,柳老夫人便带着一众仆役闯入书房,脸色铁青,目光怨毒地盯着沈清辞,显然是早已得知消息,特意前来发难。“沈清辞,你还有脸来这里!前日你在府中大闹一场,害得我受尽委屈,如今刺杀案闹得满城风雨,你倒好,还敢来蛊惑老爷,安的什么心!”
“舅母何必动气,我与外祖父不过是叙叙亲情,何来蛊惑之说。”沈清辞神色平静,面对柳老夫人的发难,不慌不忙,“倒是舅母,前日下药之事尚未说清,如今又这般咄咄逼人,莫非是怕我与外祖父说了什么,坏了你的好事?”
柳老夫人脸色骤变,厉声呵斥:“你胡说八道!我何时下药害你!分明是你栽赃陷害!”
“是不是栽赃,舅母心中清楚。”沈清辞冷笑一声,目光锐利,“二皇子若是知晓,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反倒惹来一身麻烦,怕是也不会再重用你了吧?”
这话正中柳老夫人的要害,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发作,却又投鼠忌器,只能恨恨地盯着沈清辞,却不敢再多说一句。沈老将军见状,厉声喝道:“够了!柳氏,还不快带下人退下!这里轮不到你撒野!”
柳老夫人虽满心不甘,可碍于沈老将军的威严,终究还是带着仆役悻悻离去,临走前看向沈清辞的目光,依旧满是怨毒,显然是记恨上了。沈清辞心中清楚,经此一事,柳老夫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往后只会更加针对她,需得格外提防。
“此地不宜久留,你快些离去吧,免得柳氏再找来麻烦。”沈老将军神色担忧,催促道,“切记我今日所言,万事小心,不可冲动。”
沈清辞不再多留,躬身行礼后便匆匆离去。走出将军府,刚坐上马车,暗中跟随的护卫便悄然现身,低声禀报道:“郡主,方才柳老夫人在您入府后,便派人去了二皇子府,似是传递消息,属下已派人跟上,看其动向。”
沈清辞心头一沉,果不其然,柳老夫人这是要向二皇子告状,或是请二皇子再对她下手。看来今日这趟外祖府之行,虽是得了线索,却也再次引来了祸端。
“继续盯着,有任何消息即刻回报。”沈清辞吩咐道,马车缓缓驶离,她靠在车厢壁上,闭目沉思。今日所得线索太过关键,另一半虎符在东宫,可如何才能查证?太子府守卫森严,且如今刺杀案缠身,正是戒备最严之时,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
再者,萧惊寒那边又该如何应对?他派来的护卫驻守府中,虽能护她周全,可也如芒在背,他是否也知晓虎符在东宫的消息?若是知晓,他又会有何动作?还有那枚寒鸦玉珏,连日来她反复摸索,并未发现异常,可萧惊寒特意相送,定然不会只是单纯的信物,其中是否藏着开启某种秘密的机关?
种种疑问盘旋心头,愈发难解。马车行至半途,突然被一队人马拦下,为首之人竟是江临,神色凝重,快步上前禀报道:“郡主,不好了,小侯爷在醉仙楼遇袭,伤势不明,属下奉命前来,请郡主暂且回府,切勿四处走动,以防再有不测。”
萧惊寒遇袭?沈清辞心头巨震。他好端端的为何会在醉仙楼遇袭?是二皇子的报复,还是太子的斩草除根,亦或是与那神秘的幕后势力有关?前日刺杀她的黑衣人残留寒鸦印记,今日他便遇袭,这其中是否有着必然的联系?
“可知是何人所为?小侯爷如今何在?”沈清辞沉声问道,心头的疑云愈发浓重。萧惊寒这一遇袭,京中的局势怕是会更加混乱,而她与他之间的牵扯,也定然会因此变得更加复杂。
“袭击者行踪隐秘,出手狠辣,属下等人赶到时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几具死士尸身。小侯爷已被护送回靖安侯府,具体伤势尚不清楚,只知情况危急。”江临的语气带着几分焦灼,显然也是忧心忡忡。
沈清辞沉默片刻,吩咐道:“回府。”她知道,此刻前往靖安侯府非但无用,反倒会引火烧身,可萧惊寒突然遇袭,太过蹊跷,结合近日来的种种事端,倒像是有人在刻意针对他,而她,或许就是下一个目标。
马车调转方向,匆匆回府。沈清辞坐在车厢中,只觉心头一片纷乱。萧惊寒遇袭的真相是什么?与沈家旧案有关吗?那寒鸦印记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太子府中的虎符,又该如何查证?一桩桩,一件件,交织成密不透风的迷雾,让她看不清前路。她只知道,萧惊寒这一伤,京中本就动荡的局势定会彻底失控,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近在眼前,而她,只能迎着风暴而上,在重重悬念与危机中,艰难探寻那被掩盖的真相。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