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老音乐厅废墟像一头死去的巨兽匍匐在夜色中。月光透过破损的穹顶,在满是瓦砾的地面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晏寻声将车停在三个街区外的巷子里,关掉引擎。车内一片黑暗,只有仪表盘的微光映亮两人的侧脸。
“最后的机会。”晏寻声转向副驾驶座上的沈寂,“我们可以通知陈队,布置周密行动。”
“他们会杀了她。”沈寂的声音平静,但他握着车门把的手微微发抖——这是晏寻声第一次看到他表现出生理性的紧张,“而且,我要知道真相。完整的真相。”
“即使真相可能……”
“即使真相可能证明我是个怪物。”沈寂接过话,“没有情感,没有记忆,可能还是个……杀人犯的儿子。或者更糟。”
晏寻声沉默片刻,从后座拿出一个黑色背包:“监听器、定位器、微型摄像头。我们各带一套,实时传输到我的云端。如果三十分钟后我没有手动关闭警报,陈队会收到坐标。”
“你不信任‘指挥’会守约?”
“我从不信任连环杀手。”晏寻声将一枚纽扣摄像头别在沈寂衣领内侧,“但你可以信任我。”
沈寂看着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为什么?”
“因为你父亲救过我父亲。”晏寻声顿了顿,“那本乐谱的最后一行……我父亲写道:‘沈明远用命换我苟活,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虽然我父亲已经去世,但这份债,我来还。”
沈寂的手指停在半空。几秒后,他接过定位器,藏进鞋跟。
两人下车,穿过废弃的街区。风穿过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一场无人聆听的安魂曲。
音乐厅正门已经被警方封条封锁,他们绕到西侧的消防通道。门锁被破坏过,最近的新鲜痕迹——有人先到了。
晏寻声拔出手枪,示意沈寂跟在身后。通道里弥漫着霉味和灰尘,手电光柱切开黑暗,照亮地上杂乱的脚印。
“至少三个人。”晏寻声蹲下观察,“男性,体重在70-85公斤之间,鞋印是军用靴。不是普通罪犯。”
沈寂没有回应。他停在通道中段,手电光照着墙上一片涂鸦——那是用红漆画的符号:圆,三角,中心一个小圆。寂静之眼。
但这次符号下方多了一行字:
“记忆是锁,疼痛是钥匙。”
“他在等我。”沈寂轻声说。
他们继续前进,穿过通往观众厅的破门。里面的布置让两人同时停住脚步。
废墟被清理出了一片区域。舞台中央摆着一架老式立式钢琴,正是照片里那架,琴键上的暗红色污渍在手电光下触目惊心。钢琴周围摆着七把椅子,排成半圆形,像在等待一场私人音乐会。
六把椅子上放着名牌:林薇、杜明远、李静、赵建国、许清和、晏寻声。
第七把椅子空着,但椅背上贴着一张字条:沈寂。
“请坐。”一个声音从舞台侧幕传来。
晏寻声立刻举枪对准声音来源,但走出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凶恶绑匪,而是一个瘦小的老妇人。她大约六十岁,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本乐谱。
沈如仪。
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苍老,背微驼,但眼睛很亮,亮得有些异常。
“沈寂。”她的声音颤抖,“我的孩子……你长大了。”
沈寂站在原地,手电光在她脸上移动,像在扫描一件雕塑。没有激动,没有泪水,只有纯粹的观察。
“我不记得你。”他说。
“我知道。”沈如仪走近几步,在距离他们三米处停下,“他们拿走了你的记忆。用药物,用催眠,用……疼痛。”
“谁?”
“那些害怕真相的人。”她看向晏寻声,“包括你父亲,晏警官。”
晏寻声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我父亲已经去世五年了。”
“但他的罪还活着。”沈如仪走到钢琴边,轻抚琴键,“就像这上面的血,三十四年了,还在。”
沈寂突然动了。他走向钢琴,动作快得晏寻声来不及阻止。在琴键前停下,他俯身,用指尖触碰最中央的C键——那里有一块最深的污渍。
“这是谁的血?”他问。
“你父亲的。”沈如仪的声音变得空洞,“还有……我的。”
1987年3月11日,晚上十一点。
幸福里公寓402室,沈明远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三岁的沈寂在卧室睡得正熟,怀里抱着玩具小提琴。
“我们必须走。”沈明远对妻子说,声音压得很低,“王振华知道薇薇安明天要去举报,他不会放过任何知情人。”
沈如仪坐在钢琴前,手指无意识地按着琴键:“我们能去哪?他认识所有人,警察、文化局、甚至……”
“那就离开这座城市。”沈明远抓住她的肩膀,“去南方,改名换姓。为了孩子,如仪。”
钢琴声停了。沈如仪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我听到他们说话了……王振华说,如果薇薇安出事,所有相关的人都要‘处理’。我们能逃到哪里?”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不是正常的敲门,是急促的、带着威胁意味的撞击。
沈明远的脸色惨白。他冲到卧室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然后回来对妻子说:“带小寂从防火梯走,去你姐姐家。我去应付。”
“不要——”
“快!”
沈如仪抱起儿子,刚走到厨房通向防火梯的窗口,就听见门被撞开的声音。男人的怒吼,扭打声,家具翻倒声。
然后是一声惨叫——沈明远的。
她颤抖着回头,从厨房门缝看见丈夫被两个男人按在地上,额头流着血。其中一个男人她认识:王振华的司机。
“东西在哪?”司机踩着沈明远的胸口,“薇薇安给你的账本副本!”
“烧了……”沈明远艰难地说,“我烧了……”
“放屁!你这种人,肯定会留备份。”
另一个男人开始在房间里翻找。书架被推倒,抽屉被拉出来,东西散落一地。
沈如仪捂住了儿子的嘴,三岁的沈寂醒了,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不哭也不闹,只是看着。
这时,沈明远看到了厨房门缝后的妻子和孩子。他的眼睛突然睁大,用尽力气喊:“快跑——”
司机回头,也看到了他们。
接下来的事像一场噩梦。沈如仪抱着儿子爬上防火梯,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爬到三楼时,她听见公寓里传来钢琴声——有人重重砸在琴键上,发出刺耳的和弦。
然后是枪声。
一声。很闷,像被什么东西捂住。
她不敢回头,继续往下爬。怀里的沈寂突然说话了,声音清晰得不像三岁孩子:“爸爸不弹琴。”
那是沈寂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的二十二年,他再没有提起那个夜晚。
沈如仪抱着儿子跑到街上,拦了一辆夜班出租车。司机看她满手是血,吓得要报警,她跪下来哀求:“求求你,送我去公安局,我要报案……”
但出租车还没启动,一辆黑色轿车就横在了前面。车上下来两个人,不是王振华的司机,是穿警服的人。
“沈女士,请跟我们走。”其中一个说,“你丈夫涉及一起纵火案,我们需要你协助调查。”
“纵火?什么纵火?我丈夫他——”
“幸福里公寓着火了。”警察面无表情,“301室和402室同时起火,目前确认三人死亡。你丈夫是嫌疑人之一。”
沈如仪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她看着怀里的儿子,沈寂正盯着她手上的血——那不是她的血,是爬防火梯时,从丈夫那里沾上的。
“妈妈,”沈寂突然说,“钢琴键红了。”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像是突然睡着了。再醒来时,他已经忘记了那个夜晚的一切。
“记忆消除。”废墟里,沈如仪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们把他带到市局的地下室,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给他注射了什么。三天后,他们把他还给我,说‘孩子受了惊吓,忘记也好’。”
“他们是谁?”晏寻声问,手枪依然举着,但枪口微微下垂。
“你父亲带队。”沈如仪看向晏寻声,“晏文彬,当时的刑侦支队副队长。还有赵建国,还有……王振华本人也在场。”
晏寻声感到胃里一阵翻涌:“我父亲参与了?”
“他不知道全部真相。”沈如仪摇头,“王振华骗他说,沈明远是纵火犯,杀了薇薇安后自杀。你父亲半信半疑,但上面施压,要求尽快结案。他唯一做的‘好事’,就是保住了小寂的命。”
她走到沈寂面前,伸出手想触摸他的脸,但沈寂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失踪?”沈寂问。
“因为我发现了真相。”沈如仪苦笑,“火灾后一个月,我偷偷回到公寓废墟。在402室的钢琴残骸里,我找到了这个。”
她从乐谱里抽出一张烧焦了一半的照片。照片上,王振华、晏文彬、赵建国,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一起。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项目‘寂静之子’启动。1987.4.2”
“寂静之子?”晏寻声接过照片,“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全部。”沈如仪说,“但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我后来查到了——市精神病院的主任医师,专攻记忆消除和人格重塑。他叫陆文渊,五年前退休,去年去世了。”
她看向沈寂:“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小寂?不只是消除记忆,对吗?”
沈寂没有回答。他走到钢琴前,坐下,双手悬在琴键上方。这个姿势很自然,像是做过无数次。
“我不会弹钢琴。”他说,“但我记得这个姿势。”
“试试看。”沈如仪轻声说,“弹你记得的任何东西。”
沈寂的手指落下。不是旋律,而是一串不和谐的音符,像是胡乱敲击。但晏寻声听出了规律——那是莫尔斯电码的节奏。
短-短-短-长-长-长-短-短-短。
SOS。
求救信号。
“我教过你这个。”沈如仪的声音哽咽了,“火灾前一个月,我开玩笑说,万一哪天妈妈不见了,你就用钢琴弹这个,会有人来帮你。那时你才三岁……”
沈寂的手指停在琴键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缓缓抬头:
“我记得血的味道。”
“什么?”
“钢琴键上的血。”沈寂的声音很轻,“不是爸爸的。是……我的。”
记忆像被撬开的闸门,洪水般涌出。
三岁的沈寂没有完全睡着。
在被母亲抱着爬防火梯时,他睁着眼睛,看着父亲被按在地上,看着那些陌生人翻找东西,看着父亲额头流下的血滴在地板上。
然后,在厨房门口,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挣脱母亲的怀抱,跑回客厅。大人们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个三岁孩子会跑回来。
沈寂跑到钢琴边——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妈妈每天在这里教他认音符。他爬上琴凳,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砸在琴键上。
刺耳的和弦响彻整个公寓。
“爸爸!”他大喊,“坏人!”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完整表达的情感:愤怒,恐惧,保护欲。
司机冲过来要抓他,沈明远用最后力气扑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混乱中,枪响了——不是对着人,是对着天花板。
石灰碎屑落下。沈明远趁机抓起儿子,把他塞到钢琴底下。
“别出声。”父亲的眼睛在流血,但眼神温柔,“数到一千,妈妈就回来了。”
然后父亲站起来,冲向那些男人。更多的扭打声,撞击声。
沈寂躲在钢琴底下,看见一双脚走向钢琴。是司机,他手里拿着枪,枪口还有烟。
司机没有发现钢琴底下的孩子。他走到钢琴边,把手枪放在琴键上,开始用对讲机说话:
“王局,沈明远处理了。他老婆和孩子跑了,要追吗?”
对讲机那头说了什么。司机点头:“明白。那孩子……三岁,应该记不住什么。好的,按原计划。”
原计划是什么?
司机挂掉对讲机,转身时手肘撞到了琴键上的手枪。枪滑落,掉在地上,正好在钢琴底下的沈寂面前。
三岁的孩子伸出手,抓住了枪柄。很重,很冷。
司机弯腰捡枪时,看到了钢琴底下的孩子。两人的目光对视。
那一刻,沈寂扣动了扳机。
后坐力震得他手腕剧痛,枪声在狭小空间里震耳欲聋。司机捂着大腿倒下,惨叫。
更多脚步声传来。沈寂从钢琴底下爬出来,手里还握着枪,手上沾满了血——司机腿上的血,还有他自己手腕被震裂流的血。
血滴在琴键上,白色琴键染上红色。
这就是钢琴键上血迹的真相:一部分是司机的,一部分是三岁沈寂自己的。
然后记忆中断了。
再醒来时,他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穿白大褂的男人对他微笑,手里拿着针筒。
“睡吧,孩子。”男人的声音很温柔,“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我想忘记。”废墟里,沈寂看着自己干净的双手,“所以我真的忘记了。”
晏寻声感到呼吸困难。一个三岁的孩子,为了保护父亲,开枪打伤了成年人。然后被系统性地消除了记忆,甚至可能被改造了人格。
“所以他们叫你‘寂静之子’。”晏寻声喃喃道,“一个被强行抹去过去,改造成空白的孩子。”
沈如仪已经泣不成声:“我被关在精神病院半年,他们给我吃药,说我有妄想症。等我出来时,小寂已经被送到福利院了。他们说我‘不适合抚养’,剥夺了监护权。”
“为什么不报警?不找媒体?”
“我试过。”沈如仪擦掉眼泪,“但每次刚要行动,就会收到威胁。有时候是匿名信,有时候是电话,有时候是……更直接的警告。”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撒在地上。照片上都是沈寂在福利院时期的偷拍:吃饭,睡觉,玩耍,长大。
“他们一直监视他。”她说,“也许是想确保他真的失忆了,也许是还有别的计划。”
晏寻声捡起一张照片。十四岁的沈寂坐在福利院院子里,低头看书,侧脸已经能看出现在的轮廓。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样本稳定,无记忆恢复迹象。建议继续观察。”
落款是一个字母:L。
“陆文渊的代号?”晏寻声猜测。
“或者是‘领导’。”沈如仪说,“我怀疑,这件事牵扯的人,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就在这时,钢琴突然自己响了。
不是人弹奏的,是机械声——钢琴内部藏着一个定时播放器。悠扬的旋律流淌出来,是舒伯特的《摇篮曲》。
但在温柔的旋律中,混杂着一个男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
“感人的重逢,可惜晚了三十四年。沈寂,你知道为什么你能轻易制服王霖的手下吗?不是因为肌肉记忆,是因为我们训练过你。”
沈寂的身体僵住了。
“‘寂静之子’计划从来不是单纯的记忆消除。我们在创造一件作品——一件绝对理性、绝对冷静、能执行特殊任务的作品。你,沈寂,是我们的第一个成功样本。”
播放器继续:
“但你有个缺陷:情感残留。虽然药物和催眠消除了大部分,但钢琴、血迹、还有那晚的枪声……这些刺激还是会触发你的原始记忆。所以我们需要‘重置’。”
“第三乐章不是终结,是序曲的新开始。沈寂,回到我们这里。完成你的使命。否则……”
声音停顿,然后换了一个录音——是实时通讯:
“否则,你母亲的心脏起搏器,会在三十分钟后停止工作。她这些年能活着,全靠我们提供的医疗支持。选择吧,沈寂:回到我们身边,或者看着她死。”
沈如仪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惨白:“他们……他们给我装的起搏器……”
“什么时候?”晏寻声扶住她。
“六年前。说是慈善医疗项目……”沈如仪呼吸困难,“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控制……”
沈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月光透过穹顶照在他脸上,那张永远平静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眉头微皱,嘴唇紧抿,眼神在快速闪动,像在运行复杂的计算。
“你们是谁?”他对着空气问。
播放器里的声音回答:
“我们是给你第二次生命的人。也是能收回它的人。老码头,13号仓库,一小时内。一个人来。晏寻声如果跟来,或者报警,你母亲会死在去医院的路上。”
钢琴声戛然而止。
废墟重归寂静,只有沈如仪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晏寻声立刻拿出手机,但信号被屏蔽了——对方早有准备。
“我需要送她去医院。”晏寻声看向沈寂,“但现在出去可能……”
“我去仓库。”沈寂打断他,“你送她去医院。”
“这是陷阱!他们会杀了你,或者更糟——真的‘重置’你!”
沈寂走到母亲身边,蹲下,看着这个他毫无记忆的妇人。沈如仪颤抖的手抚摸他的脸,眼泪不断滑落。
“对不起……妈妈没保护好你……”
“不是你的错。”沈寂说,语气依然平静,但语速慢了,“我会回来。带着所有答案。”
他起身,看向晏寻声:“如果我回不来,那些云端资料应该够你查下去。密码是你父亲乐谱上第17小节的音符序列:降B,F,A,降E。”
那是埃尔加那首曲子里,象征“救赎”的和弦进行。
晏寻声想说什么,但沈寂已经转身走向出口。瘦削的背影在废墟的阴影里,像要融入黑暗。
“沈寂!”晏寻声喊住他。
沈寂回头。
“你不是武器,也不是样本。”晏寻声说,“你是人。别让他们再夺走你。”
沈寂看了他很久,然后点头:
“我会记住。”
他消失在通道的黑暗里。
晏寻声背起已经半昏迷的沈如仪,冲向出口。他需要找到有信号的地方,呼叫支援,然后去码头。
但当他冲出音乐厅废墟时,看到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他熟悉的脸——
是周浩。
年轻的刑警看起来疲惫而矛盾,手里拿着一个信号屏蔽器的遥控装置。
“对不起,晏顾问。”周浩的声音沙哑,“他们抓了我妹妹。说如果我不配合,就把她变成下一个林薇。”
晏寻声举枪对准他:“所以你是内鬼。”
“从来不是自愿的。”周浩下车,举起双手,“但我可以弥补。我知道仓库的位置,知道他们的计划。让我帮你。”
“为什么现在叛变?”
“因为沈寂……”周浩的眼神复杂,“我监听你们的对话听到了。三岁的孩子开枪自卫,然后被改造成工具……这他妈太过了。就算我妹妹在他们手里,我也不能……”
他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周浩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是他们。如果我接,就说已经控制了你。如果不接,他们会起疑。”
晏寻声快速思考。周浩的背叛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另一层陷阱。但现在沈如仪需要急救,沈寂独身赴险,他没有选择。
“接。”晏寻声说,“按他们说的做。但我要在车上,监听一切。”
周浩点头,接通电话,按下免提。
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传来:“情况?”
“晏寻声被我控制,沈如仪心脏病发,我正在送医的路上。”周浩的声音很稳,“沈寂已经独自前往仓库。”
“很好。跟着他,确保他进入仓库。然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
电话挂断。
周浩看向晏寻声:“‘该怎么做’的意思是——仓库有气体麻醉系统。沈寂一进去就会被放倒,然后运走。他们准备了手术室,要对他进行……彻底重置。”
晏寻声感到一股寒意:“彻底重置是什么意思?”
“切除部分脑区。”周浩的声音在颤抖,“额叶切除,消除最后的情感残留和反抗可能。然后他会变成……真正的空白。一件完美的武器。”
月光下,城市像一座巨大的迷宫。
而迷宫的深处,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正走向为他准备的屠宰场。
他的手里握着一块从钢琴上掰下的碎片,尖锐的边缘刺进掌心。
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疼痛是钥匙。
他要打开最后的记忆之门。
无论门后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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