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堆满了陈年的劈柴,透着一股经久不散的霉味。
沈弄影踩在松动的木板上,嘎吱一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陆鸣山被反绑着双手扔在地上,嘴里的破布塞得极实,只能发出困兽般的鼻音。
周氏紧随其后,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死死拧着帕子,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
沈弄影并不急着说话。
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冰凉的井水,哗啦一声浇在托盘里的几张桑皮纸上。
纸张瞬间变得半透明,软塌塌地贴在一起。
她拎起一张纸,指尖传来的湿冷感让她微微打了个寒颤,但她的手稳得像冰雕。
二婶婶,这桑皮纸韧性极好,一层蒙上去,人还能喘气,两层三层叠上去,那滋味……
沈弄影一边说着,一边半蹲下身,将那层湿漉漉的纸平整地贴在陆鸣山的口鼻上。
陆鸣山的眼珠猛地暴突出来,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咯咯声,身体像被钓上岸的鱼一样剧烈弹跳。
沈弄影置若罔闻,又揭起第二张纸:陆管家,库房的总钥匙在哪儿?
我这人没什么耐心,若是纸叠到了第五层,你这辈子恐怕就没机会开口了。
你……你这是私刑!
周氏尖叫起来,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沈氏,你这是要造反!
来人!
把这疯妇拉开!
守在柴房门口的两个护院对视一眼,咬牙冲了进来。
沈弄影连头都没回,只是反手从袖中甩出一本边缘泛黄的账册。
刺啦一声,她撕下其中一页,当着周氏的面,慢条斯理地投进了旁边燃着余火的火盆里。
火舌瞬间舔舐了那页纸,上面朱笔勾勒的赤字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二婶婶想救人?
可以。
沈弄影盯着跳跃的火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午饭,这账本是翠浓昨夜在账房外守株待兔,趁陆管家心神不宁时从暗格里顺出来的。
里面记得清清楚楚,这三年来,二房私吞公款七千四百两,其中三千两,还是挪用的老夫人的寿宴银子。
周氏整个人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硬生生顿在了半空。
这账本若是落到官府手里,陆家二房不仅要剥层皮,怕是连宗谱都要被除名。
沈弄影拍了拍手上的纸灰,目光落在陆鸣山渐渐微弱的挣扎上:还要救吗?
周氏的嘴唇剧烈翕动着,眼底闪过一丝绝望。
她知道,沈弄影是个疯子,而疯子是真的敢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沈弄影趁着周氏失神的空档,猛地起身,一把薅住周氏腰间的丝绦。
那里挂着一枚温润的青玉印信,还有一串沉甸甸、象征着主母权力的黄铜钥匙。
周氏下意识想护住,却被沈弄影那双布满血丝、透着狠戾的眼眸惊得卸了力气。
拿来。沈弄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钥匙拽入手心的那一刻,金属的冰冷迅速带走了掌心的温热。
她将钥匙狠狠一攥,硌得手心生疼,这种痛感却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从今日起,侯府的中馈由我沈弄影接管。
她转过身,对着那两个呆若木鸡的护院,以及门外越聚越多的家仆,声若寒冰,陆鸣山买凶弑主,证据确凿。
府里所有的卖身契,三日之内重新登记造册。
想留下的,自己去喜房门口跪着领罚;想跟着二房走的,现在就滚。
周氏瘫坐在地,精心打理的发髻散落下一缕。
她正欲破口大骂,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
轰——
侯府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竟被人以蛮力直接撞开。
紧接着,是如雷鸣般的马蹄声,铁蹄踏在青石板上,震得整座柴房都在微微发颤。
沈弄影心头一紧。
这声音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官差,而是训练有素的铁骑。
她快步走出柴房,只见夕阳残照下,一队身披黑色玄甲、腰挎长刀的禁卫军如潮水般涌入主院。
为首的那匹赤红色大马之上,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劲装,外罩金丝滚边的黑色大氅,手里拎着一柄尚未入鞘的古朴长剑。
虽然隔得远,沈弄影却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属于上位者的铁血杀气。
当朝长公主,萧烈云。
沈弄影在脑海中迅速搜寻着相关信息。
昨日出嫁前,父亲曾提过,长公主近日在追捕一名刺杀皇帝未遂的叛党余孽,全城戒严。
萧烈云翻身下马,那双冷若寒潭的凤眼在满院狼藉中扫过,最后死死定格在沈弄影身上。
这里发生了什么?萧烈云的声音清冷,带着一股杀伐果决的肃杀感。
沈弄影看了一眼被拖到院中的黑汉子尸体,又看了一眼正大步逼近的禁卫军。
她知道,这是一个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的瞬间。
她没有像寻常妇人那样下跪求饶,而是挺直了脊梁,任由衣摆上的血迹在风中干涸。
她抬起手,指尖精准地指向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语气冷静得近乎诡异:回禀殿下,此人昨夜潜入侯府,行迹鬼祟,意图对侯爷不利,已被臣妾当场格杀。
看其左臂上的刺青,想必……正是殿下要找的那位余孽。
萧烈云的步履一顿,目光在那具尸体和沈弄影那张写满沉着的脸上来回逡巡。
她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一步步走向沈弄影,甲胄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沉重。
沈弄影能闻到对方身上带着的塞外风沙味和淡淡的冷香,那是权力的味道。
萧烈云在距离她仅剩半尺的地方站定,长剑的尖端缓缓抬起,冰冷的剑气激起了沈弄影颈侧的一层寒毛。
你怎么知道,本宫在找刺青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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