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贴着颈侧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沈弄影能清晰地闻到剑身上尚未散去的血腥气,混合着萧烈云身上那股如霜雪般的清冷香气,丝丝缕缕钻进呼吸。
京中传闻这位长公主性情乖戾,杀人全凭心意。
沈弄影感觉喉头的皮肤被剑尖压得微微下陷,只要对方手腕稍一用力,自己这重活一世的命便要交待在这儿了。
她没退,也没跪,甚至连眼睫都没颤一下,只是平视着那双狭长冰冷的凤眼。
“臣妾不敢妄自揣测圣意。”沈弄影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冷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只是这贼人昨夜潜入时,臣妾在博弈中发现他指缝中塞满了暗红色的胶泥。这种泥土,放眼整个京郊,唯有西山火药库附近才有。而巧的是,侯府管家陆鸣山,这半月来因采买冬炭,曾三次绕道西山。”
萧烈云握剑的手微微一沉,眼底闪过一丝审视。
“火药库?”萧烈云冷哼一声,剑尖下移,挑开了那尸体的左袖。
果然,在青紫的皮肤上,一只狰狞的玄鸟刺青赫然入目。
沈弄影不动声色地瞥向站在一旁的翠浓。
小丫头吓得脸色发白,但在沈弄影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示意下,她还是颤巍巍地低下头,借着起身的动作,手飞快地在那堆被禁卫军翻乱的杂物中一抹,随后趁乱撞到了正被押解的陆鸣山身侧。
“搜。”萧烈云吐出一个字,言简意赅。
两名身形魁梧的亲兵立刻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将陆鸣山掓了起来。
陆鸣山嘴里塞着布团,惊恐地瞪大眼,身体剧烈扭动,却在亲兵娴熟的搜身手法下无处遁形。
“咣当”一声。
一枚青铜质地的印章掉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名亲兵捡起印章呈给萧烈云,低声道:“殿下,是前朝叛党的秘纹印。”
陆鸣山整个人瞬间瘫软,如果不是亲兵架着,他此刻已成了一滩烂泥。
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惨叫,拼命摇头,目光绝望地投向不远处的周氏。
周氏此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这哪还是她能掌控的家丑?
这分明是要掉脑袋的谋逆大案!
“长公主殿下!冤枉!这定是有人栽赃!”周氏尖叫着冲上来,试图辩解。
萧烈云甚至连正眼都没看她,只是厌恶地皱了皱眉。
“拉出去。”萧烈云转过身,动作利落地将长剑还鞘,声音平淡得仿佛在处置一头待宰的牲口,“此等余孽,不必留活口。就在这院门外,当众处死,以儆效尤。”
“饶命……呜呜……”
陆鸣山被拖拽的声音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划痕。
很快,院墙外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原本嘈杂的侯府大院,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平日里狗仗人势的下人们,一个个跪在地上,把头埋得死深的,生怕下一个被拉出去的就是自己。
“侯府内藏匿叛党,疑点颇多。”萧烈云转过头,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重新落在沈弄影身上,“即日起,禁卫军封锁侯府各房进出通道,没有本宫的口谕,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周氏见势不妙,余光瞥见陆鸣山死后掉落在地的那串库房钥匙,那可是她在这府里最后的倚仗。
她顾不得身份,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抢。
“啪!”
一只绣着精致云纹的白底缎鞋,抢先一步重重踩在了那串铜钥匙上。
沈弄影居高临下地看着跪趴在地上的周氏,眼底没有半分温情。
“二婶婶急什么?”沈弄影微微弯腰,当着萧烈云的面,慢条斯理地将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捡了起来,手指间金属碰撞的冷硬感让她感到无比踏实。
“长公主殿下说了,府内要严查余孽。这库房重地、账目往来,最是容易藏污纳垢、匿藏罪证的地方。”沈弄影抬起头,看向周氏那张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为了洗清二房的嫌疑,还请二婶婶现在就命人将府中这三年的所有账册如实交出,供长公主的亲兵逐一核对。若有半点缺失……”
她顿了顿,语气森然,“那便是包庇叛党,与谋逆同罪。”
周氏原本抓向钥匙的手僵在半空,指甲狠狠抠入泥缝。
她知道,一旦账本交出去,那里面挪用公款、贪墨公产的烂账便再也遮不住。
可在“谋逆”这顶大帽子的重压下,她连半个“不”字都吐不出来。
萧烈云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她阅人无数,自然看出了沈弄影是在借她的势清算内宅,但这个刚嫁进来的侯门主母表现出的胆识与那股子狠辣的劲头,倒让她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兴味。
“这令箭你拿着。”
萧烈云从腰间解下一枚玄铁铸就、边缘磨损得有些发亮的令箭,随手一掷。
沈弄影伸手接住,铁器的沉重感压得她手心微微一坠。
“本宫没时间在这里陪你们玩这后宅争斗的把戏。”萧烈云翻身上马,绛紫色的衣襟在风中猎猎作响,“这枚令箭可调动府外驻守的巡防营。若你发现府中还有任何关于‘余孽’的线索未及时上报……”
萧烈云居高临下地盯着沈弄影,眼中杀意不减,“本宫便回敬你一场满门抄斩。”
“臣妾定不负殿下重托。”沈弄影微微躬身,攥着令箭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关节泛白。
直到那如雷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沈弄影才直起腰。
夕阳残照,将她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极长。
“翠浓。”沈弄影侧过头,声音低促。
“奴婢在。”翠浓急忙凑近,眼神中带着余惊未定的惶恐。
“账房那边现在是一群惊弓之鸟,你去后门,把那个姓张的‘算盘张’接进来。”沈弄影捏着令箭,感受着上面残留的萧烈云的余温,“告诉他,既然我帮他还了债,救了他女儿的命,今晚他要是不能把库房里那堆烂账给我算明白,他就得跟着陆鸣山一起去见阎王。”
“是,奴婢这就去办。”翠浓利落地转身没入阴影中。
沈弄影转过身,看向身后那座在残阳中显得有些阴森的侯府库房。
有了萧烈云的令箭,现在整个永安侯府的家丁护卫都必须听命于她。
她一步步走向那扇厚重的库房大门,钥匙在手中叮当乱响。
在这看似平静的侯府之下,究竟埋着多少足以让二房粉身碎骨的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积满灰尘的重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开启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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