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室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一丝桂花香时，江小夏正用棉签蘸着碘伏涂抹手背的擦伤。那是收拾画室颜料时在门框上蹭到的，三道并行的血痕像五线谱上的休止符。药柜玻璃映出她凌乱的刘海，以及身后帘布后周暮云模糊的侧影——他陪林悠来开感冒药，运动裤膝盖处还沾着礼堂舞台的银粉。

"38.2℃，最近流感严重。"校医甩着体温计的声音清脆得像冰棱断裂。林悠蜷在观察床上咳嗽，周暮云正用保温杯接热水，热气在他镜片上蒙了层白雾。江小夏数着他腕表秒针跳动的节奏，直到棉签戳进伤口才惊觉自己在模仿他的呼吸频率。

药盒递过来的瞬间，他食指关节处的创可贴翘起一角，露出里面青紫的淤痕——是上周搬舞台器材时被铁架划伤的。江小夏的急救包就放在书包夹层，里面还有半卷没用完的纱布，此刻却重若千钧。

更衣室镜子左下角的裂痕把江小夏的身影割裂成两半。她正在换被颜料弄脏的校服，听见门外传来周暮云的声音："储物柜钥匙可能掉在画室了。"林悠的笑声像风铃掠过："笨蛋阿云，总是丢三落四。"

江小夏的纽扣卡在第三颗，金属边缘在锁骨划出浅红印记。她从脏校服口袋摸出那枚宇航员挂件，冰凉的触感让人想起他撞翻调色盘那晚的月光。更衣室门吱呀响动的瞬间，挂件落进废弃颜料罐，溅起的钴蓝色液体在镜面写下扭曲的"LY"。

生物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气味令人窒息。江小夏隔着橡胶手套触摸青蛙标本的蹼膜，突然想起周暮云掌心的茧——是常年握篮球和画笔形成的双重印记。显微镜下的植物切片呈现瑰丽纹路，她在实验报告空白处画了片银杏叶，叶脉走向与他虎口伤痕完美重合。

林悠的惊呼声从后排传来："阿云你看！胚胎心脏还在跳！"江小夏的镊子夹碎了载玻片。她蹲下去捡玻璃渣时，在柜脚阴影里发现张被揉皱的速写纸，上面是他打篮球时的背影，纸角标注着去年十月的日期——正是他帮她捡起散落作业本的那天

英语听力测试时，江小夏的耳机突然串频。周暮云念课文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把"the eternal stars"读成了"the internal scars"。她笔尖在答题卡上洇出墨点，像星际尘埃凝聚成星云。直到监考老师敲她桌子，才惊觉自己在作文区写满了毫无逻辑的字母组合：ZM&LY。

放学后的垃圾场腾起青烟，她偷偷烧掉听写本。火苗吞噬纸页的瞬间，风卷起未燃尽的碎片，焦边字母"love"恰好落在周暮云遗落的篮球杂志上。最新那页被折角，报道标题是《流星般的天才球员》，配图少年腾空扣篮的剪影，陌生得让她心悸。

天文社年末观测夜，江小夏在望远镜里锁定玫瑰星云。周暮云作为特邀指导讲解星座传说时，他的影子被投影灯拉长覆在她手背。"NGC2237的红色是电离氢的光，"他的声音像隔着重力井传来，"其实我们看到的，是它三千年前的模样。"

江小夏转动调焦轮，目镜里的星云突然模糊成泪滴状。她借口去拿星图逃离观测台，却在器材室听见林悠撒娇："阿云送的星空灯比我爸买的还漂亮！"装星图的铁盒边缘割破指尖，血珠滚落在《深空天体手册》第223页，恰好覆盖住玫瑰星云的注解。

平安夜那晚，江小夏在24小时药店买了褪黑素。收银台旁的电视正播放篮球联赛集锦，周暮云作为替补球员的镜头只有三秒，她却看清他护腕下隐约透出的红绳。药盒说明书上的副作用栏写着"可能产生虚幻的幸福感"，她把这句话剪下来贴进日记本，旁边是从报纸上裁下的赛事报道。

凌晨三点，月光把药片投射成小行星带。她数着第47颗"星辰"时，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弹出周暮云和林悠的合照，背景是市天文馆的星幕投影。他比着俗气的剪刀手，而她在他耳边别着玫瑰发卡，像NGC2237长出的荆棘。

江小夏把手机塞进冷冻层，玻璃内侧很快凝满冰晶。那些霜花在晨光中融化成水痕时，像极了望远镜里逐渐消散的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