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下的那晚，江小夏在物理试卷背面画了第99个月亮。窗台上的褪黑素药瓶结满冰花，折射着对面便利店24小时灯牌的红光，像无数个微型警报器在闪烁。

周暮云在篮球馆加训的消息是值日表上的油墨印洇开的。江小夏擦黑板时，湿抹布扫过"场地维护"的签名，蓝墨水在林悠的名字上晕染出蝴蝶翅膀的纹路。她蹲下去捡粉笔头，发现讲台缝隙卡着半张被雪水泡软的加油稿——是他为林悠写的播音稿件，最后一行被划掉的诗句仍能辨认："你眼中有比NGC2237更永恒的火焰。"

医务室废弃的血压计成了江小夏的星轨记录仪。她把三粒褪黑素粘在玻璃罩内壁，手电筒光束穿过药片时，天花板会投下旋转的光斑。深夜保安巡逻的脚步声经过时，她正用红笔在光斑间连线，虚构的星座图突然被撞碎——周暮云扶着崴脚的林悠闯进来，羽绒服领口沾着未化的雪粒。

江小夏把血压计藏进白大褂口袋，金属外壳贴着大腿皮肤迅速变冷。她听见周暮云低声哼着《小星星变奏曲》哄林悠放松脚踝，那首她曾在音乐教室外偷录过29次的旋律。

期末考试的作文题是《最遥远的距离》。江小夏的钢笔在"NGC"三个字母上停顿太久，墨水在答题卡上爆成黑色星云。监考老师经过时，她慌忙用涂改液遮盖，白色斑点像猎户座腰带缺失的恒星。后墙时钟的秒针跳动声突然放大，她数着第58次震颤写下结尾："我们看见的星光穿越千年而来，而我的目光抵达你，需要比光年更漫长的勇气。"

生物标本室的恒温器坏了三天。江小夏作为课代表去检查青蛙标本时，发现周暮云遗忘在解剖台的电子表。液晶屏显示着倒计时：47小时22分18秒——是他为林悠生日惊喜准备的计时器。霜花在玻璃罐表面生长，她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表盘数字，直到走廊传来他的脚步声，才惊觉自己保持着弯腰查看的姿势长达半个世纪。

平安夜清扫包干区时，江小夏堆了个戴红围巾的雪人。她用冻僵的手指在雪人后背刻下摩尔斯电码，冰晶组成的圆点与长划记载着某个雨夜的琴声。午休结束铃响起时，她看见周暮云把林悠的羊毛围巾裹在雪人脖子上，两人呼出的白气在阳光下缠绕成DNA螺旋。

23:47的末班地铁，江小夏在车窗雾气上画玫瑰星云。对面座位醉汉的啤酒罐滚落脚边，飞溅的泡沫在地铁灯光下形成微型银河。她突然看清玻璃反射中自己的瞳孔——那里面映着车厢广告屏的珠宝海报，模特耳垂上的星云状耳钉，正是周暮云上周别在林悠发间的款式。

元旦清晨，江小夏的旧手机在冷冻层彻底死机。维修店小哥拆开外壳时，冰碴裹着张折叠成北斗七星形状的便签纸——是去年天文社招新时周暮云发的宣传单。她站在碎雪纷飞的店门口，听着数据恢复失败的宣判，突然想起那个雨夜他说的："有些声音注定只能存在于特定的频率里。"

全市物理竞赛颁奖礼当天，江小夏在储物柜发现未署名的礼物盒。浅蓝色包装纸下是《天体物理导论》，扉页夹着张泛黄的琴谱——《雨夜的告别》完整版。当她颤抖着翻开最后的变奏章节时，广播突然响起林悠的声音："恭喜高三（2）班周暮云同学获得冠军！请获奖者携女伴上台合影......"

雪花从没关严的窗户飘进来，落在琴谱末尾的附注上。那是用铅笔反复描摹的小字："给总在图书馆NGC2237书页上留橡皮屑的某人。"装礼物的纸盒被踩扁扔进垃圾桶时，江小夏才发觉自己掌心攥着块带血的橡皮——是那天在画室被他撞见时，慌乱中咬破嘴唇染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