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夜的绸缎。巷口的豆浆铺腾起白雾，铁勺碰撞陶碗的声响惊醒了电线上的麻雀。霜在枯草上写满透明的遗嘱，等待阳光来公证。早起的人们呵出小朵小朵的云，他们的脚印在柏油路上渐渐明亮起来，像一串刚刚被擦亮的银币。

“怎么感觉这么疲惫呢？”祝景喃喃道。

只见祝渊顶着一头和祝景一样的乱发坐起身来，发梢翘得像是被静电亲吻过。“再睡一会呗。”

“今天得上学了。”

祝渊啧了一声，“装病请假不行吗？”

在和他对话的过程中已经洗漱好的祝景用毛巾擦了擦嘴角的泡沫，“你也可以选择在这里休息。”他随意的说道。

祝渊瞬间就清醒了。“去！”

祝景转过头偷笑。只不过面前的镜子似乎出卖了他。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他笑，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祝渊忽然觉得，这样鲜活的表情比晨光更珍贵——当然，这个念头他是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6:20，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学校的方向去。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这个从酒店出来的学生，热情地搭话：“小同学啊我看你是从酒店出来还离学校有点远，是父母都不在身边吗？”

祝景听到问题愣了愣。祝渊凑近他耳边说：“你说他们都死了。”

祝景用胳膊肘往后顶了顶，深吸一口气说：“嗯，他们……比较忙。”司机大叔还宽慰他。

旁边的人似乎有些不高兴，“哼，还挺会给他们找借口。”但这句话只有祝景能听见，像一片雪花落进衣领。

——

到班级后热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随即又像被捅了的马蜂窝般响起窸窣的议论。

“景学神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啊。”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他比平时开心了点。”

“得了吧，他上次月考卷子满分的时候嘴角都没动过。”

“不过感觉比平时更帅了唉。”这句话引得几个女生偷偷点头。

祝景把书包塞进抽屉的动作顿了顿，心想这群人怎么每次都能用同样的开场白。他自顾自的拿出书背起来。

“你每天都只学习不无聊吗？”祝景翻过一页书：“还行。”

“哎呀呀，真不愧是景学神啊～”祝渊故意把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祝景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癫。不过这人向来像台信号不好的收音机，总是突然跳频。

突然有一片阴影挡住了光线。抬头看见数学课代表正用练习册挡着半张脸，声音轻得像在念摩斯密码：“那个...景学神，昨晚最后那道数学大题...”

她的话被后排突然爆发的笑声截断了半截。周围许多假装看书的人纷纷竖起耳朵。祝景瞥见她的指甲在练习册边缘压出了月牙形的白痕，当下明白了情况。

他把自己的解题思路讲给了数学课代表听。数学课代表也是一点就通，很快就明白了意思。“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谢谢你啊。”

周围那些同学听到他成功的消息，也争先恐后的想来问题目。数学课代表注意到，帮他解围。“怎么啊是我这个数学课代表太垃圾了导致我们班上的数学题目只能问景学神一个人了？”

大家纷纷被他逗笑了，也不再缠着祝景讲题。祝景望向他用口型做了“谢谢”。他无所谓的摇摇头。

祝景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祝渊埋怨的看向他调侃着说：“哟，还想起来这还有个人啊。”祝景竟有些心虚。

而另一个人呢，不依不饶。“怎么不给他们讲题了？你看第3排那个女生正看着你呢，脸红的就像那天我们吃的苹果一样。”

祝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个女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个女生祝景有点印象，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

祝渊掰过他的头。“你还要盯着她看多久？”

“我没有。”祝景有些无奈。

旁边周围人看他的行为眼神有些古怪。祝景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学校啊！他瞪了一眼祝渊警告他不要闹。后者呢，只是挑挑眉没作回答。

上课铃响了，大家也终于回到了座位上。班主任兼化学老师——徐丽，大步走进教室。这位班主任刚30出头，行事爽快果断，所以大家都喜欢叫他徐姐。

有人注意到老师手上拿着几张纸便疑惑的问道：“徐姐啊，这又是要干嘛呀？”

徐丽咳了咳说：“我校决定选择三个人参加市里高中组的化学竞赛。通过每个年级每班选两位同学参加校内竞赛，再取前5位参加培训，最终选三位去市里比赛。”

“高中组？那岂不是高一到高三都可以报名？”

“是这样。”

“那高三岂不是更有优势？”

“嗯，按道理讲是这样，但是也得给其他一点点希望嘛。就算没有被选去比赛，在校内排前30名也会有一到三等奖的奖项哦。所以有谁要报名吗？”

空气突然沉默。

“怎么平时那么闹腾的现在都不说话？那好我就随机点两人。课代表。”被点名的化学课代表像中了弹似的猛地坐直。

“您看我配吗？”

“配不配都得上。第二个那就祝景吧。”

正在看祝渊偷偷在自己本子上画生气表情的祝景突然被点名。抬头和老师对上视线，随后乖巧的回答：“好的老师。”

老师满意的点点头。真不愧是他的年级第一呀。“其他人有异议吗？”这次倒是异口同声，声音洪亮：“没有！”

——

叮铃铃。祝渊终于熬到了晚自习下课，他伸了个懒腰，看向身旁的人。其他人都冲出了教室，而他只是毫不着急的慢悠悠的整理书包。

“快点，我要回家。”

听到"家"这个字的祝景动作微顿：“这几天我们只能住酒店，老师说寄宿的话要等到下周。”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嗯。”

——

酒店房间里，祝渊瘫在床上嘟囔："明天还要去吗？"

"随你。"

"那我要去。"祝渊翻了个身，"因为......"

祝景等着下文，却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他轻轻关上台灯，在黑暗里笑了笑。